这几日,哲哲一直都在练字,关于海兰珠一事,皇太极只说后宫的事一向由皇后来管就算了事了。心神一时恍惚,手腕不由自主颤了,一团浓墨从笔尖坠下,在纸上泅开。
“又废了。”哲哲直起身,将笔搁了,淡淡叹口气。
书以静心,画以怡神,可眼下的心绪,画什么不是什么,越发叫人烦乱。枯坐窗下,对着白纸废墨发了半日呆,不觉已是斜阳西沉,入暮时分。
有两日夜深时分,皇太极悄然过来,她已经就寝。分明内室还亮着烛光,她仍倚在枕上看书,他却不让侍女通禀,只在庭前静静站上一会儿,便又离去。
皇太极在外边,她是知道的,珍哥嘴上不敢说,只拿眼神不断瞟向外面。她只佯装不知,熄了灯烛,侧身睡去。皇太极也能够感觉到她的变化,然而他只是在等她何时能把态度软下来。
这一日,皇太极一下了朝就来到清宁宫。他怔住,定定望着她,目中神色莫测。
良久只听他沉沉叹道,“哲哲,到底又为何你要如此这般?”
哲哲恍惚觉得这一刻的皇太极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叱咤天下的皇上,只不过是个落寞的男子。
他也会落寞么,哲哲不信,却又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深浓的落寞和失意。
皇太极迫视她,幽深眼底不见了平素的锋锐,只觉沉郁。“从那日兰儿跑出去再找回来之后,我来看你你就这么一副神情,对我的态度不冷也不淡。后来我费尽心思讨你欢心,你表面上很欣喜,可是你的眼神掩饰不了一切。你说你寒了心,可是后来你不是又把龙凤双镯戴回去了吗?到底要如何,你告诉我?”
到底要如何?这一问,问得她心神俱震。“那皇上你告诉我,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明白你自己的心意?你对玉儿的心、对海兰珠的心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想求得你可以这么对我,但是我们是夫妻,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半晌,皇太极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整个后宫都是我在管理,知道一点消息不足为怪,再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一些事便更可得知。”哲哲嗔笑,“皇上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夫妻,情分是不同的。然而背地里却派人监视我,”
“不是这样的,”皇太极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哲哲,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但是我没有不相信你,”
“是吗,为了玉儿跟多尔衮的事怕是你早就不相信我了。当时我也说了自己对多尔衮也很好,不如你也来怀疑我好了,我可还记得你的回答是什么。”
“够了,我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要怪我,我们夫妻的情分看来是只能这般维持了。”他走过来,似笑非笑望住哲哲,“看来不仅连玉儿,连你也不稀罕我给你的一切了。”
“如果皇上你是这么想的,那我无话可说。”哲哲愤然抬眸,冷冷地道。皇太极沉默,面无表情,之后他负手踱至窗下,背向她而立,缓缓道:“你当真铁了心将这些年的情分消去吗?从我还是贝勒开始,你是我迎娶的第三位侧福晋,一路走来,我从贝勒到大汗再到现在大清的皇上,我得到了很多。得到了皇位,得到了心爱的人,得到了能进驻中原的机会,可是不知不觉中我又失去了一些东西,我失去了时间,失去了身体,更是失去了你的默默陪伴。”
哲哲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心口骤然抽紧。
“哲哲,我不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来不来得及,”皇太极转身,迎着她的目光,眼中歉意深深,“如果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伤心了,那我以后就不再这样做了。朝政大事这么多,我只是希望你还能像以前一样为我揉揉太阳穴…”
“皇上,你是大清之主,不该为了这些事伤神。我们依旧是夫妻,只是有些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哲哲缓缓开口,一字字说来,竭力不让声音发抖。
皇太极蹙眉看哲哲,隐有负疚不忍之色,目光久久流连在她脸上。
哲哲一时有些恍惚,怔怔抬眸,一切都已经清楚明了,再透彻不过。或许是因为海兰珠太过温顺,或许是因为对大玉儿失望太过,当皇太极重新看过她时却被她吸引了,这次的吸引不仅仅是因为家世、政治。只是单纯的爱而已,可是一切似乎已经太晚了。
“哲哲。”她听见皇太极的声音,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
哲哲茫然抬眸看他,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揽住她肩头,将她轻轻环住。
他的怀抱很温暖,如同他的声音,满是怜惜,“你在发抖。”
“皇上,我累了想休息了。你该去关雎宫了。”哲哲恍惚地说着。
皇太极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那歉疚疼爱的目光,越发如刀子割在她身上。看着他转身离去,哲哲陡然惶恐,只觉铺天盖地都是孤独。
“皇上……”哲哲哑声唤他,在他回转身的那刻,泪水滚落。
皇太极一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哲哲,我知道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好吗?”皇太极抚过她鬓发。
他的下巴触到哲哲的脸颊,些微的胡茬轻轻扎着她,隐隐刺痛而又安恬。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皇太极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哲哲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他搭在被衾外的风氅,难怪梦中恍惚以为他还在身边。
心里突然觉得空空落落,仿若丢失了什么。
被婢女侍候着梳洗用膳,哲哲只任凭她们摆布,怔怔失神,心里一片空茫。
吃过早膳后,哲哲默然走到窗前,却见庭中一片明媚,阳光透过树荫,丝丝缕缕洒进屋内。
“这屋里太闷,陪我出去走走。”哲哲遣退众人,只留珍哥跟在身边。
步出门外,和风拂面,阳光暖暖洒在身上,眼前高柱飞檐,庭树深碧,顿觉豁然开朗。
“娘娘……您添件外袍,外头凉呢。”珍哥急急赶上来,手中抱了外袍,一脸忧切。
哲哲回眸看她,心中感动,却只笑道,“这时节,哪还穿得了外袍。”
昨日看着哲哲那副神情,皇太极心头越发刺痛。一早下了朝就去了郊外。驾着马,一想到那句依旧是夫妻,心口却莫名刺痛,痛到了极处。
今日早朝,边关又有急报。皇太极看过后,怒气更重随便找了几个人发了一通火,然而现在他很清楚,进驻中原才是他唯一的目的,从他得到汗位已有十二年,十二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目的,但是现在的他心神不定,处决事情来竟然会优柔寡断了。
另一方面,睿亲王府内,多铎正发着脾气。“我说哥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吗不好好利用。皇太极暗中派人监视他们,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传播出去,这样后宫势必会乱成一团。皇太极不得不放下国事去管,这样我们就有机可乘了,你干吗要说出去。”
“我自有主张,”多尔衮擦拭着自己的长枪淡淡地回答。多铎一把夺过长枪,“你是不是担心玉姐姐会受委屈,可是你想想你要是夺了皇位,那玉姐姐…”
“多铎,”多尔衮喝住了他,“我说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多铎愤愤然把长枪一扔离开了。多尔衮捡了起来继续擦拭着,然而嘴角却有一抹笑容浮现,一闪而逝后便消失了。
静黑暗影,灯火阑珊。灯前书下,墨迹斑斑。哲哲一个人静静发呆,闪烁的灯光太暗,叠起的书堆残迹墨落,她总是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会想:是否我沉默不语了,你才发现我的心声?是否等我放弃了,你才发现我的无怨无悔的付出?是否等我落泪了,你才发现我的伤痕?是否等我消失了,你才发现我的存在?是否等我转身了,你才发现我的爱?是否等我离开那一刻,你才说爱我?夜,太长太长,禁锢成坚硬的绝望。
皇太极一连几日没有再来清宁宫,哲哲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那日话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现在真的就只是名副其实的皇后。
那日他离去之际,默然凝望她许久,眼底终究流露出深深地难过与沉重。他那样自负的一个人,从来不肯说出心底的苦,永远沉默地背负起所有。只偶尔流露在眼中的一抹痛苦,却足以让她痛彻心扉。
终究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哲哲手捧半阕词,揉进心间,从此,心上说秋,梦断魂城。
皇宫书房内,皇太极的贴身太监不知第几次续灯了。看着皇太极埋在一堆奏折里,太监想劝劝可是又奈何自己的身份终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皇太极丢过朱笔,声音里透着疲惫。
“已经是卯时了,”
“这么慢,”皇太极讶异,“陪朕出去走走。”
走出书房,他的目光却在寻找着清宁宫的方向。太监便问道:“皇上您在找什么,”
“你说从这里可以看得到清宁宫在哪个方向吗?”皇太极心神恍惚着。
“皇上直接去清宁宫不就得了,”
“直接去?”皇太极念叨着,“她还希望我去吗?我还能再去吗?”
一早哲哲醒来时就发觉下起了雨来。但她看着这雨却有着说不出的惊悸,只默然望向天际,心中惴惴不安。
太医院的两位医士还是冒雨而来,对每日例行的问安请脉半分不敢马虎。这雨实在太大,两人虽说做了一些防备却还是被淋了个狼狈。哲哲心中歉然,忙让珍哥奉上热茶。
“平日都是陈太医,怎么今日不见他来?”哲哲随口问道,只道是陈老太医今日告假。
“陈大人刚巧被皇上宣召入了宫,是以由下官暂代。”
哲哲心里一紧,“皇上何事宣召?”
“听说是皇上略感风寒。”张太医抬眼一看哲哲脸色,忙欠身道,“皇上素来体魄强健,区区风寒不足为虑,皇后娘娘不必挂怀。”
雨势稍缓,两名太医告辞而去。珍哥奉上参茶,哲哲端了又搁下,一口未喝,踱到窗下凝望雨幕,复又折回案后,望了厚厚经卷出神。
一直到了晚上,哲哲也没有想要去书房看看皇太极的打算。正准备歇下时,皇太极却过来了。
“原来,你怨我如此之深。”皇太极面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得知我感染了风寒,皇后你都不来探视一眼?”
“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吧。”哲哲漠然开口将一切情绪都藏入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凉。
他低低咳嗽,语声落寞疲惫,“就算我们的情分不再,可是你还是我名正言顺的皇后连探视你也不肯了吗?”
“皇上身边什么时候少了探视的人,宸妃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哲哲冷冷地开口。“我累了,皇上回去早些歇着了吧。”
皇太极怔怔看她,“我让你很失望?”他的笑容深凉彻骨。
哲哲没有回答。
皇太极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颓然转身而去。
他挺拔的身影步入重帷之中,分明触手可及,却似如隔深渊。
次日一早,哲哲依皇太极所言前去探视。
见到已经把完脉的御医禀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皇上有无大碍?”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连日操劳,疲乏过度,更兼心有郁结,以致外寒侵邪,虽无大恙,却仍需调息静养,切忌忧烦劳累。”
“麻烦陈太医了,”哲哲道。
还没走进书房,哲哲就听到了海兰珠和贵太妃的声音。前两日贵太妃来报,她也有了身孕已经有一月有余了。守在门外的婢女看见哲哲刚要行礼,哲哲嘘了声问道:“宸妃和贵太妃可在里面?”
婢女应了声。哲哲继续说道:“这是我给皇上亲自熬的参汤,既然宸妃她们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你代我送进去吧。”说着珍哥把提篮递给了婢女。
走出书房,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雨。现在整个皇宫空气异常新鲜,哲哲便说道:“先不急着回去,去御花园转转吧。”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是刚才的那个婢女。“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哲哲不想让那个婢女为难,只好去了。
海兰珠跟贵太妃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哲哲行了礼后道:“刚才听御医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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