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晦是谁啊,被荣国帝后捧在手心里的幼子,自小一呼百应,幼时一句话就能让荣帝为他平复西峡。
别说“听”,他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所以江文曙这句话一出来,封则其实是不太信的。
他先是疑心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听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江文曙却没有与他开玩笑的意思,又一次朝着内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不信就进去看看,我骗你做什么。”
封则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没动,直到江文曙调好药膏撩开纱帘进去,他才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外面雨声如霈,天阴霾着,显得这间偏殿也黑漆漆的,从昨晚就点着的油灯还在明明灭灭地晃着人的眼。
云晦是醒着的。
昨夜的药性到底是解了,他就抱膝坐在床榻的角落上,用一床薄被子把自己围起来,只露出那双带着镣铐又血迹斑斑的手腕。
那张小脸白到透明,一双蒙着水雾的大眼睛却还随着江文曙和封则的动作动来动去的。
封则再一次觉得他像只受了惊的幼兔。
江文曙已经在短时间内习惯了云晦这样的反应,自顾自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就要去掀云晦的小被子。
“当啷”一声,云晦猛地挣动了一下,铁链发出巨大的响动声,他死死攥住手里的被子,整个人抗拒地往角落缩。
江文曙拿着手里的药膏,不满地蹙起眉。
无论放在谁眼里,这都不再是荣国的皇子,而是新朝落了奴籍的罪奴。
哪儿由得他猖狂。
“给你治病就不错了,换了别人谁还管你,躲什么躲。”江文曙这才想起封则这号人来,回头嚷嚷,“鹤循,搭把手啊。”
云晦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封则这会儿才勉强信了些。
他抖一抖衣袍上前两步,挨着床边坐了,抬手抓小鸡崽儿一样去抓云晦的后脖颈。
“过来。”
云晦把自己缩成一团,两只手纠结地在铁链上绕来绕去,眼睛一会儿看看封则,一会儿又偷摸地看看江文曙手里的药膏。
“我不……”他忽然开口,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再一眨眼连眼泪都要掉下来,摇头道,“疼。”
他昨晚也这么哭着叫疼。
封则被他这一声叫得没了章法,但手上动作不停,还是把云晦从角落里抓了过来,那条被他视若珍宝的小被子瞬间滑落下去,露出襕衫下没有穿好的亵裤。
他脚上带着镣,裤子是脱不下来的,但腰间也松松垮垮的,这么一动就露出小半截雪白的大腿。
若是仔细看,那腿上还有封则昨夜按出来的青紫痕迹。
人被抓到怀里的时候还在微微哆嗦,大概因为云晦昨晚被收拾怕了,知道现在抓他的和昨晚的是一个人,因此连那些挣扎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被封则握在手里的肩膀还在发颤,仅隔了一层衣料的胸腔也在起伏不定地呼吸,哼哼唧唧地往外挤眼泪。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静了,只有那些缠绕交错在镣铐在响,叮叮当当没完没了。
封则觉得这声音可真吵。
江文曙打开手里的药膏,一股子药香弥散开来,云晦又踢腾着往后躲了躲,整个人都埋在封则怀里了。
封则侧首问:“现在是要做什么?”
“明知故问么,当然是上药啊。”江文曙抬手去掀云晦的袍尾,亵裤本就没有系好,这一掀就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江文曙指指点点,“你自己做成什么样心里没数吗,里面都肿了……”
他说着就要上手去沾那药膏,封则却忽然觉得肩膀一热——云晦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等等。”封则抱着怀里的人往后一避,神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抿唇道,“这个不急,我一会儿亲自给他上药。”
他说完还轻轻按了按云晦的后背,在人的抽噎声中替他将腰带系好了。
江文曙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盯着封则看。
昨天就听说封则把那荣国小余孽赎回来了,今天方络去请他,他还以为小余孽已经被折磨得没人样儿了,哪成想……
看来昨晚是挺爽的。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知道疼人的。”江文曙笑了笑,将手里的药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也行。”
“这药一日要用三回,他被药养出来的身体很敏感,你上手轻点儿啊。”
封则点头,让他早点儿闭嘴。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云晦的脑袋还在封则怀里藏着,察觉到江文曙不扒自己的裤子之后也就不哭了,呼吸间的气息热乎乎的,就着这样的姿势全喷在封则的脖子和锁骨处。
六月的天,一时都有些烫。
封则捏着人后脖颈处的一小截皮肉让他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懵懂泛红的眼睛,刚要说出口的话就降了一个声调。
“真听不见了?云晦。”他还是最关心这个。
从往控鹤监里扔那三十万两银子开始算起,他其实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自己这一举动的目的。
要真说是泄愤吧,见他这么哭又有点儿舍不得。
但若说同情……
封则自认他不是有同情心的人。
只觉得像云晦这么一个人要是真的听不见了,他心里的那些报复欲就能在一瞬间得到满足,仿佛想要将云晦从高台上拉扯下来的心愿已经实现了一半。
可他又觉得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是赎云晦的人,那么云晦一介奴宠,就应该带着镣铐跪在他面前,求他给饭吃,求他给一条生路。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聋了算怎么回事?
静了片刻,云晦在他怀里终于哭够了,带着点儿哭腔轻轻抽气,嗓音很哑,说:“听……听得见。”
封则:“?”
探究的目光扔向江文曙,几乎又要刀人。
江文曙只能打个哈哈,怪自己先前没有把话说明白,“左耳完全聋了,右耳能听见一点儿,得凑近了说话才行。”
“就像你现在这样。”
封则眯了眯眼睛,低头又去看自己怀里的人,见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文曙的嘴唇,像是在努力分辨他的唇形。
然后他眉眼一垂,贴回到封则怀里,十分失落地说:“现在又听不见了。”
江文曙解释道:“听说他从狭关道赶回来的时候坠马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摔的。”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磕到脑袋了就这样。”
封则蹙眉,“能治吗?”
“能。”江文曙拍拍自己,“找我给他施针,不间错地治个三五年,应该能恢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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