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四五架装载着花木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出了东城门,往栖凰山的方向驶去。有条不紊的马蹄声和清晨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柳意欢撩开车帘一看,开得热烈灿烂的浅粉色杏花夹道相迎,略带寒凉的春风吹来了馥郁的香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她放下车帘回头一看,男子一身玄黑锦袍,三千墨发用一个祥云纹金冠束在头顶,明媚的阳光从飘起的车帘缝隙之间射进来打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浓而长的睫毛好似在发光。
柳逸直看着手中的杳云居平面图,没抬头道:“我说,花匠过来就行了,你跟来做什么?”
柳意欢双手托着腮,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理所当然道:“我来监工啊!省得那些下人偷奸耍滑,看你孤家寡人一个就蹬鼻子上脸。”
坐在车门口的承平听闻此言,立即道:“监工的活计交给小的来就行了,哪能劳烦小姐跑这一趟!”
柳意欢黑白分明的双眸朝承平斜乜,递去冷冷一记白眼:“有你什么事儿?坐外边吹风去!还有把嘴给本小姐闭上,罚你到杳云居之前都不准说话!”
吓得承平连忙闭紧嘴巴,战战兢兢推开车门坐到了辕座上。
我滴个亲娘嘞,大小姐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柳逸直叹气道:“你和承平置哪门子的气。”
柳意欢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某人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对最亲的妹妹也不肯说一句实话,实在是教人心寒。”
“我不都和你说了么?就是一个相熟的同门,机缘巧合之下我们一起被传送到栖凰山,所以才邀请她到杳云居养伤,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柳意欢气得眉毛乱飞,“既然你和那位姑娘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为何还让她住小飞楼?”
小飞楼即是柳逸直让给岚孟住的那座双层小楼。六岁之前和爹娘住在老宅,六岁以后又不常回卧泉,他自己都没怎么住过小飞楼,更是从未有其他人留宿,就连柳问三兄妹来杳云居玩也只能住在客房。
所以这就是柳意欢觉得他和闫扶音有一腿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把小飞楼让出去了给她住?
天可怜见的,他对小飞楼真的没什么归属感,不过是一幢房子。
柳逸直暗自腹诽,早知如此就不告诉她了,这丫头心思活络得很,反正闫扶音还在养伤,设下结界不让他们靠近就是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待如何?”
柳意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立即站了起来,两手按在车厢中间的矮几上,眼睛紧紧盯着柳逸直的脸,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直言问道:“她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何方?”
“闫扶音,不到一百,不知道。”
“不到一百?”柳意欢撅起嘴,“哪有你这么说的啊!这样的话我们都不到一百岁,爹、娘、几位哥哥,我们都是同龄人。”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鄙夷,“莫非你不知道准数?”
柳逸直淡淡地“嗯”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只笔来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柳意欢忍俊不禁,这时马车抖了一下,她的身子一个不稳,丫鬟小翠连忙起身扶住她,柳意欢便往后靠,两人一起倒在了柔软坐垫上。
柳意欢捂着嘴偷乐,差点没在车里打滚。
“什么啊,三哥对人家姑娘都不了解,一问三不知的,难怪你什么都不肯说。”
柳逸直扯了扯嘴角。柳意欢这话也没说错话,他确实不了解闫扶音,甚至前不久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至于她的来历,她隐瞒身份潜入山到源有什么目的,她为何要收集苍生泪,为何宁可损耗元气也要和将死的凡人寸微云做交易……一切的一切,他通通不了解。
不过,柳逸直略微勾了勾唇,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她吸引吧?她不屑一顾的眼神,义无反顾的勇气,人前人后的反差,令他想亲手拨开笼罩在她身上的迷雾,挖掘她温和的面具下潜藏着的是善还是恶,想看她被揭穿真面目后恼羞成怒的表情……咳咳咳,反正就是这样。
昨晚他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思考了很久他对闫扶音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若说爱么,倒是不至于;喜欢么,好像也有一点点,毕竟他这些年清心寡欲,也没有和哪个女子走得这般近过,对一个长得挺好、人也不赖的姑娘有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马车又颠簸了一下,思绪猛然回神,柳逸直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视线往外扩大,他发觉柳意欢一脸不可言喻、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皱起眉:“你这什么表情?”就像是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梅子,原以为它有多美味,咬了一口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柳意欢“哼”了一声,转过头别开脸,撩开车帘看风景,一副“我才不想和你说话”的样子。
她可不会说他方才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傻样。
柳逸直不明所以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马车笃笃驶进了山林,不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柳逸直伸手撩开车帘抬眼望去,只见侧方斜来的山道上有两个大汉一前一后扛着一根数丈长的圆木。
明明眼下还是春天,料峭春风拂在身上还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浸骨寒意,然而那两人却光着膀子,裤子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肩背上源源不断淌出汗水,即使被汗迷了眼睛,他们也只能用搭在肩上脏兮兮的汗巾揩一把,然后继续朝前走去。像他们这样扛着圆木的人还有很多,陆陆续续从深山之中走出来,每一个都汗流浃背,苦不堪言。
柳逸直放出神识往他们来的方向追去,只见深山之中有一个巨大的伐木场,一棵棵梧桐树倒下,一把把斧头举起来,除了砍树的,还有用锯子将倒下的梧桐树锯成一定长度的圆木的,给圆木剥皮、打磨的,粗略一看应有两百余人,几乎都是光着膀子的青壮年,甚至还有手脚都戴着镣铐、脸上刺了字的囚犯在角落里伐树,他们个个瘦骨嶙峋,面颊深深凹陷,眼中没有一点神采,只机械地重复着砍树的动作,而他们身边还有满脸凶样的衙役,只要动作一停,衙役手中的鞭子就会狠狠给他们一鞭,个别囚犯身上依旧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神识调转方向往下方飘去,来到了那座地下之水破土而出形成的有千顷之广的湖泊,桐泉湖。湖畔被开凿了一块宽敞的地基,一座十丈高塔拔地而起,颇具雏形,汗流浃背的汉子们正一块一块将石头往上背,身穿公服的官吏们在地面上来回巡查,汉子的吆喝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柳逸直皱眉问道:“这塔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此地距离杳云居还有五里地的距离,昨日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有走这条大路,所以并未察觉到这里竟然在建塔。
柳意欢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如实回答道:“去年就开工动土了,后来因为雪灾搁置了几个月,前几日才继续动工。”
“是楚国皇帝下的旨?”
柳意欢轻嗤道:“不然还能是谁?陛下专宠凝贵妃,为了她不惜大兴土木建造逐月塔,斩了好几个直言进谏的臣子,我看楚国的基业迟早要被他给败光了,还不如让文皇后执政呢。”
柳逸直皱眉:“慎言。”
柳意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怕什么?狗皇帝又听不到。”
她补充道:“你放心好了,在外人面前我可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柳逸直无奈叹气,扬声道:“继续走吧。”
马车笃笃向前行驶,一炷香后便来到了杳云居。
大门口,所有花木都卸下了马车,沿着墙根摆了两排,两个花匠和八个小厮端端正正背着手站成了一列。
柳逸直给两位懂行的花匠和承平都发了一份标注过的杳云居平面图,叮嘱他们不要去小飞楼附近,以及不要大声喧哗以后便让他们忙去了,花匠立即组织小厮们把花木搬进院子里,种花大业如火如荼地进行。
柳意欢嘴上说着是来监工,可其实活都交给承平干了,她自己则带着丫鬟在杳云居内到处转悠,不多时就没了踪影。
柳逸直还要修复残缺的阵法,没功夫管她,也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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