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在内阁翻阅着案桌上堆叠如山的账册和公文,窗外的风轻轻掀动了书案上的纸页,但他却连头也没抬一下。
下属江朋站在一旁,忍不住劝道:“沈学士,已经三更了,明日再看吧,这几日您可是连轴转。”
沈慕言手中的笔顿了顿,却没有放下。
他眼神专注,语气平淡却坚定:“粮草迟迟未能调拨,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了。每多拖延一天,边关的士兵便多一天忍饥挨饿,必须要尽快理清这其中的问题。”
江朋见劝不动,只能叹了口气:“那我去给您煮些热茶来吧,提提神。”
沈慕言点点头,江朋走后,他将目光移向桌上一份陈年的账册,那上面记录的数字早已模糊不清,但沈慕言仔细辨认后,却发现了一处关键的异动。
“果然是这里……”他喃喃低语,拿起笔在纸上做了标记。
这些年来,户部在粮草调拨上留下的痕迹隐隐串联出了一条可疑的线索:多年前,一批拨往南境的粮草曾以“存储不善”为由报损,而负责此事的正是户部侍郎吴谦。
当年此事未曾追究,但如今看来,这背后或许隐藏着一场精心策划的侵吞勾当。
沈慕言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快速梳理着线索。
他很清楚,单凭一份账册还不足以撼动太子的根基,但如果将这条线索与近期粮草调拨的延误联系起来,便足以让户部陷入被动。
次日一早,他便将整理好的奏折送至首辅章彦成手中。
章彦成翻阅后,眉头深锁,对沈慕言说道:“你这份奏折直指户部,若要动摇吴侍郎,恐怕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沈慕言目光沉稳,答道:“大人放心,此事我已有全盘计划。只需大人将此奏折呈递陛下,其余的交给我便可。”
章彦成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面容稚嫩,但语气中却透着难得的冷静与自信。
他点了点头,将奏折收入袖中:“好,我便信你一次。但你也要明白,此事牵连甚广,一旦有任何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沈慕言微微一笑,行礼告退。
他知道,此次是他与太子势力交锋的关键一步,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但他也不打算退缩。
在随后几日的内阁会议上,沈慕言抓住吴谦在账目上的漏洞,步步为营,将户部在粮草问题上的推诿与拖延摆上台面。
吴谦一时难以自圆其说,再加上沈慕言暗中收集的证据,让他不得不承认了部分问题。
最终,内阁通过了立即调拨粮草的决议。
户部被迫妥协,一批足以支撑边关数月的粮草得以顺利出库,并迅速安排运输。
*
陆昶熙端坐在御座上,手执奏折,目光在大殿中扫过,章彦成正在奏报粮草调拨进度。
他开口问道:“粮草调拨已定,如今第一批粮草即将送往边关。诸卿以为,此事应由何人督办?”
殿中一时寂静,各方势力似在暗中权衡着这一问题的关键。
太尉司徒明辉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谦恭:“陛下,粮草运送事关重大,臣以为应选派一位细致谨慎、办事能力强的官员前往,以确保粮草安然送达。”
陆昶熙点了点头:“太尉所言有理。那依太尉之见,该派何人?”
司徒明辉神色平静,目光却带着一丝隐秘的算计:“臣以为,此事既由内阁学士沈慕言主导调拨,自然由沈学士押运最为妥当。沈学士才学过人,又深知粮草调拨的细节,必能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露出几分微妙的神色。
一些心思通透的官员已然看出,司徒明辉这是要将沈慕言推出去,以押运粮草的名义,将他置于险境。
边关之路危机四伏,粮草押运向来是各方势力觊觎的目标,稍有不慎便可能人财两空。
沈元济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迈步上前,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粮草押运虽重要,但学士乃内阁辅臣,职责在于协助朝堂事务,若因押运一事调离京城,恐有失职之嫌。”
梅雨登听闻此言,嘴角微扬,笑道:“左相大人此言差矣。沈学士既能协助内阁解决粮草调拨问题,自然也能一鼓作气,将此事善始善终。再者,押运粮草并非单人之任,沿途会有驻军护送,岂会让沈学士独自面对险境?”
沈元济目光一沉,冷声道:“右相如此推崇沈学士,不知是出于公心,还是另有图谋?”
梅雨登面不改色,低声道:“左相大人何出此言?臣不过是为边关将士着想,无意猜度他人。”
二人言辞交锋,殿中气氛越发凝重。
陆昶熙敲了敲扶手,淡淡道:“够了。沈慕言,你怎么看。”
沈慕言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坚定。
他行礼后说道:“启禀陛下,臣愿前往押运粮草,竭尽所能护粮草安全送达边关。”
沈元济目光一震,正要开口,却见沈慕言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再争。
陆昶熙目光在沈慕言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沈慕言便领此重任,三日后启程押运粮草。”
梅雨登微微一笑,退回列中,而沈元济则面色沉重,拳头微微握紧。
他心中清楚,这一趟押运绝非太子党所言的“稳妥无虞”。
但沈慕言既已领命,他也不好在陛下面前多言,只能暗中思量对策,以防万一。
退朝之后,沈元济在宫门外拦住了沈慕言,眉头紧锁:“言言,你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吗?此事风险极大,不是你该承担的。”
沈慕言笑了笑,语气淡然却笃定:“爹爹,儿子明白。但越是这样的局面,我越不能退缩。他们的算盘打得再响,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沈元济听到这番话,心中复杂难明。
他既为儿子的胆识感到欣慰,又为这一步棋的凶险而忧心。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沈慕言的肩膀,低声叮嘱:“无论如何,保全自己最要紧。”
沈慕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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