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溶溶,秦微之的余光瞥过远处立着交谈的两人,又将视线缓缓落回她身上。
脸圆圆的,一头乌发分成好几股编成辫子团在两侧,又留下两绺绑着与裙裳同色的发带顺着垂下,跟着她转头的动作在半空中晃动。
他不禁抬手替她捻去发间沾上的草屑,回忆到方才发生的事,好奇问:“你为何要趴在树上?”
“我的竹蜻蜓挂在树枝上了。”祁桑指着那丛绿叶之中露出的一抹深色木片。
秦微之顺着她手指指过的方向抬头望去,不由一愣。这竹蜻蜓被树枝卡住,角度刁钻,又在高处,怪不得她会摔下来。可以说,她完全够不到。
祁桑拍了拍衣摆上的泥点,笑道:“等阿娘回来就好了,我先不管它——”
话音未落,秦微之便道:“我帮你。”
“欸!你会爬树么?”祁桑惊讶道。
秦微之顿了顿,才不确定地应道:“……会。”
那应该算他头一回爬树,借着体内的灵力才勉强没有摔下来。
待将竹蜻蜓取下后,祁桑便凑过来,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光,激动地道:“好厉害!谢谢你!你这么厉害,肯定有很多朋友!居然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大好人!”
闻言,他莫名点了点头:“嗯。”
其实,除了家中的兄弟姐妹,他从不与外人相处,更不要论什么朋友。
祁桑似乎想到什么,忽地拽过他的袖子,一脸神秘地带他绕到木屋屋后。
那里摆着一张不高的桌案,上面搁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大多都是手工制成的、凡间孩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和人间不同,十四洲中如她一般年岁的孩子虽不至于背那些拗口的法诀,却也要锻炼自己对灵力的控制能力。比如说,勰之现在就会玩一些通过注入灵力便能发光或是浮空的灵蝶珠。
秦微之有些无法理解为何她会有这么多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这么说来,她身上的灵力也少得可怜。
难不成是羲明尊者从人间捡回来的孩子?没什么天赋,无法修炼。
等等,她方才似乎说过了,她有一半是魔……那就是人族和魔族诞育的后代?若是如此,为何会在明瞳谷?
在她埋头挑挑拣拣的时候,秦微之兀自问道:“你口中的阿娘是羲明尊者么?”
她头也不抬地回:“你问我阿娘?阿娘叫小槿,也叫憬月。”
憬月便是羲明尊者。
“那你的生身父母是……”秦微之说到一半,忽觉十分冒犯,便停下了。
“生身父母?”祁桑停下翻找的动作,抬眼不解地看他,“我没有爹爹,只有阿娘,阿娘就是阿娘啊。”
他心底突然有了一个堪称荒谬的猜想,难以置信地出声:“莫非你是羲明尊者的亲生女儿?”
看着他复杂的神情,祁桑脸上的笑僵住,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了?”
秦微之沉默许久,按捺住心中的惊愕,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随后,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在找什么?”
“你等等!”她又动作迅速地将一些破旧的玩意儿找出来,最后翻到最底下,再三确认后,将盒盖子合上,费力地端起整个盒子递给他,笑道,“送给你!那些旧了或者破了的,我挑出来了,你不要介意。”
突然被塞了一个看上去不大、实则相当重的盒子,秦微之身形往前踉跄半步:“给我的?为何要给我这些?”
“因为我们现在是朋友啦!这些是我最喜欢的,存了好久,但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擦干净,不脏的。”她解释道。
“既然是你最喜欢的,给了我,你岂不是会少了很多乐趣。而且,我……”而且,他不需要这些东西。
祁桑摇了摇头,开心地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啊。”
“但几个时辰后,我便要同母亲一起回府了,下次再来也不知会是何时。”或许,他也不会再来了。
她将挑拣出来的那些放入木案底下放着的一个小盒子里,道:“我会等你来找我的,我就在谷中绝不乱跑,你肯定能找得到我。”
听完她的这句话,秦微之只觉得心底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不大舒坦,开口吓唬她:“说不定我会忘了你,毕竟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朋友。你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大概就是‘人财两空’吧?”
“你真的有很多朋友?”祁桑忽地两眼放光地抓住他的手臂,问,“那你可以带他们一起来玩吗?不对——明瞳谷禁止外人入内。”
说到最后,她低落地眨了眨眼。
“……”
秦微之一时语噎,沉默一瞬,心底的好胜心莫名其妙钻出来,脱口而出:“我会记得过来陪你玩的,至于别人——你将我当成十个人就好了。”
言罢,他便抿了抿唇,停下话语,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瞪大双眼:“还可以这样?”
他嘴硬道:“自然。”
“那我们能做永远的朋友么?”
“嗯,永远的。”他随口回道。
那日回去后,他才从母亲的叮嘱中得知了她的身世。母亲说,她很乖很懂事,但终究有着半身魔脉,让他不要靠她太近。
他一贯听母亲的话。
他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母亲总是夸赞他,说他是最懂事的孩子。勰之还小,被宠着长大,所有人都依着她;哥哥恕之性子直,傲气十足,母亲便会一边说哥哥不乖,一边又顺着他的意。
所以,若是得了什么东西或是外出游玩,他永远都是那个最后被考虑到的人,总是被抛下。
这就是懂事。
他素来懂事,从不忤逆母亲的话。
可,祁桑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秦微之往屋里看着被摆在案上的那个盒子,头一回生出些犹豫,他要不要听话呢?
约莫过去两个月,爷爷难得回家一趟,临走之时问他要不要跟去玩。
他想起被自己藏在柜子里放好的盒子,缓缓点了点头。
到了明瞳谷,秦微之却没有看见她,被迫和爷爷下了一局棋。
爷爷侥幸赢了。
正当他以为今日可能见不到她时,祁桑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纸鸢像一阵风一样跑过来,直说爷爷欺负人,拉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来下棋。
爷爷同她笑着说了几句话,还拿竹竿轻轻敲她的头,指着他说:“这是瞻景,你这两个月总往谷外瞅,我便特意将他带过来了。怎么样,秦爷爷我对你还不好么?”
而后又对他说:“桑丫头比你小上几岁,哦对了,小槿给小丫头取了个字——现在可以叫祁予昭了。微之,你唤她昭昭妹妹便可。”
祁桑原本一手捂住头,闻言不服气地拽过他,愤然道:“什么昭昭妹妹?我们是朋友!走吧,秦瞻景,我们去放纸鸢,阿娘帮我糊好的,很结实!”
秦微之被她拉着走,听完她的话,一时有些羞愧:“对不起,我一直没有来找你,你不怪我吗?”
“你现在不是在这里吗?”祁桑并不放在心上,只顾介绍手里的纸鸢,“这是我和阿娘花了四五日才做好的,我一直没玩,想着不能弄坏来,要和你一起玩!”
“……”秦微之接过纸鸢,心里却想着人总是要不听话一回,有爷爷撑腰,母亲应该也不会说些什么。
心底悬着的什么落下,他感到一阵轻松,回握住她的手,笑道:“下回不会再让你等这么久了,最多一个月,我一定会过来一趟……偶尔也能在这小住几日,左右可以同爷爷住一间屋子。”
“真的吗?”
秦微之温声道:“嗯。我还可以带些东西一道过来,零嘴吃食什么的。”
从那一日起,他只要来明瞳谷,便会和祁桑一起玩闹,似乎是被她误解了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在她心底的形象有些奇怪。
风筝挂树上,本应该去拿个什么长柄的竿子戳下来,偏偏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他穿着一身白衣在树上爬上爬下。
几位尊者过来叙旧,她便拖着几把名剑带着他坐在剑身上满天飞,最后两人一起栽进池塘里被爷爷捞起来。
秦其涣这时便会感叹一句:“我家的微之活泼好动了些,不错不错。”
何止好动了一些?在明瞳谷的活动怕是他全年加起来的九成。
祁桑的活力就像是天上的太阳,睡一觉过后,便会精神抖擞地普照大地,一刻都不停的。
可太阳底下,总会有阴影。
他没有资格评论月川尊者他们的行为,可总觉不安。
他们阻止昭昭修炼,是怕玉京的那些长老对此有异议,进而向憬月前辈施压。
到了那一刻,昭昭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憬月前辈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昭昭自憬月前辈与月川尊者大吵一架之后,越来越痛苦,总是逼着自己开心起来。
他想,昭昭不应该那么懂事,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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