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没什么记忆了……从祁若瑜说的情况来看,那会儿我似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才醒。”
祁桑听完晏淮鹤回忆过往的那些话,百无聊赖地扯过一旁秋千挂下来的一根绳子,缓慢地摆动:“甚至连祁若瑜曾带我出去过,都忘得一干二净。”
想起坠月谷那日的重逢,她若有所思,低声嘟囔一句:“小时候,我砸了你一回。百年后重回十四洲,第一个碰上的人却是你,也算缘分使然……”
晏淮鹤闻言,拂袖吹散一地落叶,摆出与幼年时一般无二的木案,又置下茶壶瓷盏。
他抬手,从芥子符中取了一泓装在净瓶中的上品冰泉,指尖灵力浮动,将泉水送入壶中,霎时起火生烟。
祁桑见他顺手便做好眼前一切,想着也不好问些什么,再怎么欣然面对,此地触景伤情也是难免,便安安静静寻了个桌子角坐下。
可没过多久,她静坐了许久,觉着自己一言不发也显得气氛怪异,微微倾出身子,随便寻了个话头道:“这是什么茶?上回的‘春和景明’么?”
说完,祁桑又补充了句:“事先声明,我可挑着呢。太苦的不喝,太涩的不喝,太酸的不喝,太甜的也不喝。”
晏淮鹤以温水滚过杯盏,慢慢回道:“是‘三春煮雪’,你那日意外来此,尝过一点。”
三春煮雪?似乎听他提过。
晏淮鹤之前怎么介绍这茶来着?说是这茶香中蕴藏春日的味道,自然是甘甜滋润的,而后又夹杂些冰雪消融的余韵,能够静神凝气。
她不大敢信这句话,犹豫地问了句:“真的能是甜的?”
“我早就习惯茶中甘苦,若让我来说,便显偏颇。”晏淮鹤屈指轻叩案几,眉眼隽秀,嗓音温润如玉,“你当时说——这茶是甜的,一点都不苦。”
祁桑狐疑地皱起眉,思索着他这句话中的真假:“……”
他这真不是仗着自己记不太清楚了,随口唬她么?
她支起一只手撑着头,看看壶口冒出来的热气,又低头看着手指在木案上点来点去。
视线滑过他的那刹那,祁桑蓦然意识到什么,端坐起来,背挺得笔直。
她抬起自己的手臂,来来回回看自己衣袖上的那些刺绣,越看越不对劲:“晏淮鹤,你这身是晏氏一族的正袍吧?那我身上这件?我又不是你们晏家人,这不合规矩的吧……”
一直被不太要紧的事困扰着,连最重要的事都没能意识到,可话一出口,祁桑便觉晏淮鹤倒也不会行此纰漏,越发困惑起来。
晏淮鹤微愣,反应过来轻声解释道:“不必在意,这并非家主正袍。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每年十月初十,稳固大阵、祭祀先祖,特意准备的一件衣裳罢了。”
“稳固大阵?”祁桑重复喃喃一遍,想起什么。
是了,十四洲各地都有一个大阵用来支撑和保护灵脉运转,这些辛苦活自然都是留在各地的名门望族来完成,也算是十六大族每年最要紧的事之一。
月川洲目前由亓氏负责这些要事。亓氏是数千年前祁氏支脉壮大而成,当时是为剑骨传承一事争论不休,保守一派只认剑骨,而这条支脉却是只要继承月川剑法,修到剑法第九式便可。
不过吵归吵,两脉其实一直都有往来。祁桑还记得,有一回便是亓家家主亓殊来明瞳谷邀请阿娘前往玉婵城稳固灵脉大阵,有月川剑骨作为感应,实施起来要轻松许多。
阿娘也没拒绝,左右玉婵城离得很近,她那时曾与亓殊论剑七七四十九日,尽兴才归。
至于自己,当然是在祁若瑜的魔爪中,生无可恋般度过了那四十九日。
亓殊已是乘易巅峰的修为,而且那会儿亓家还不止她一个人来稳固这灵脉大阵,可她依旧特意请出阿娘,生怕有个万一。
而如今,晏氏不过晏淮鹤一人……
祁桑不由得将心底话呢喃出口,而后她神情担忧道:“之前师尊不与你同来么?你都是一个人做这些事?”
“亓前辈么……”晏淮鹤垂眸思索片刻,而后抬眼问她,“祁桑,你以为尘世一百零一把神器之中,谁占榜首?”
祁桑一听,有些不明所以,若有所思道:“非要论个高下的话,怕是那柄‘无剑’吧。世人皆受缚于天命,连神器也不例外,玄水鉴也做不到更改因果,可这‘无剑’却似乎有着斩去命数的力量。”
她顿了顿又道:“但神器各有其作用,这长短优劣,不是能一概相比的。”
越是超脱天道法则的存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越多,多到没有任何一人能付得起。
晏淮鹤点了点头,转而问:“那枯荣乾风珏的效用,你知晓多少?”
“听过一些传闻——乾风珏本只为‘乾风玉珏’之名,是融于一位奄奄一息的前辈的血肉之后,历经四相枯荣,令其起死回生,才得‘枯荣’二字。”祁桑条理清晰,停顿一下,才给出自己的结论,“乾风珏最大的效用便是保命,以及神不知鬼不觉结束一个人的生息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微微抬眼看他,有以眼神问询的意味在里头。
她这话也只是猜测,但神器若是用在作恶一途,便会沾满杀煞之气,令人难以控制,还会引诱他人丧失意识,甘愿成为神器的傀儡——
魔界那柄碎天槊便是如此,最后只能封在深潭之下,等它身上的煞气自行消散大半,再考虑它后续归宿。
“倒也差不太多。若说人的生死乃是世间常理,不过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的过程。乾风珏便能跳过这中间的变化,直接走到结果上。”晏淮鹤往茶壶中稳稳倒入煮沸的泉水,冲开卷曲的茶叶。
他身子微倾,肩上一缕长发滑落,在衣襟前轻轻晃动。
“而究竟是从生走到死,亦或是由死回到生,便是持有神器者意念瞬动的一件事。”晏淮鹤直起身,理了理衣袖,又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只不过我如今修为不够,还无法做到一念瞬成。”
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全然不够在一瞬间弥平这个过程所存在的影响,所以受伤之时,也只是比寻常人好得更快些。对上泉先他们之类的渊罅之物,也仅仅是以乾风珏护住心脉,更加无法以乾风珏之力作为攻击对方的法子。
自然而然,就连筠泽和苏居岸这些熟悉乾风珏的人,对它的效用也时常只停留在治伤和保命一事上,会下意识忽视它作为神器的真正用法。
“过程?”祁桑沉吟片刻。
这灵脉大阵修复过程不就是将庞大的灵气连带神器之力灌入大阵,使得受到磨损的阵文重焕活力?
灵力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直接以聚灵阵抽取天地灵气便可。然而,这些磅礴的灵力却不可能一下子涌入阵法之中。
对晏淮鹤来说,如何在控制灵力走向且不破坏到原有阵文,而坚持到整个过程结束,才是最难的一点。
更别提,他这每年都必须回来一趟的习惯该是很早便养成了。毕竟,从没有听过临涣灵脉有损的消息。
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孩子吧。面对如此浓郁的灵气,能撑过几息,都算天赋异禀了。
她看着晏淮鹤含笑的眉眼,总觉得这解决法子便在他给出的这些提示上。
祁桑灵光乍现,歪了歪脑袋,先在心中推演了下这法子的可行性。
随后,她脸上扬起笑,笃定道:“不过,这稳固阵法、修补磨损其实还有一种走捷径的法子——那就是直接以一道同阵文排布的简易灵阵简单粗暴地覆盖上去。灵阵融入原本大阵,会自行吸纳周围灵气壮大阵法。”
但寻常人一般不这么做。因为两道阵法在将要重叠的那一瞬间,较弱的那一道会自行溃散,这中间可操作的时间太短,极其耗费心力,失败的概率足有九成九。
可恰恰好,这对于晏淮鹤来说,却要轻松许多。他只需要花功夫排布好阵文,耗费点心力先构造出一个看似复杂,实则最为简单、阵法入门级别的灵阵,等阵法将要重叠的那一刻,调用乾风珏的力量便好。
“不错。”晏淮鹤淡淡笑着,缓缓道来,“会想出这个法子,也是意料之外。我曾被困在一处秘境之中,秘境出口的阵法损坏,已无法再用。当时实则别无他法,为试试这乾风珏的力量,也算大胆赌了一把。”
“你这要是弄错了,把原本破损的阵法折腾到直接溃散,怕是不知要被困上多久。”祁桑感叹一句。
“后来每到日子,便不再麻烦师尊或者舅父陪我走这么一遭了。”晏淮鹤接着往下说,“而亓氏所持恒娥琴非至善至纯之剑劲无法催动,人手再多,都比不上两位前辈剑意相合的天成之律。”
他温声道:“所以,不必过多忧心于我,我并非逞强。”
祁桑眨了眨眼,缓缓点头而后想起自己最开始所问何事:“那这种大事,你本就该着家主正袍吧?”
稳固大阵大都是族长负责,他不是晏家如今家主还能谁是?既然如此,为何要多此一举自己裁一件差不多的?那正袍穿不得?
晏淮鹤沉默一瞬,才解释道:“……晏氏最后一位族长,是父亲,不是我,所以我不该穿那件衣袍。虽不合礼制,但也合情合理。”
祁桑闻言,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她眨了眨眼,从他略显低沉的语气中听出言外之意。
“可你这身上,连朔兰印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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