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安静下来。远处街道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楼下有人用方言大声打电话，但这些声音都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水。
玛丽亚的手指轻轻摩挲茶杯边缘。她没有避开莱奥的目光，但眼神变得复杂——担忧，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
“什么比利时故事？”她轻声问。
“关于扎加里亚。关于一个孩子。”莱奥停顿，“关于一个母亲如何救下她的儿子，带他回比利时，给他新的身份和生活。”
玛丽亚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放下茶杯，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谁告诉你的？”她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底下有暗流涌动。
“一个自称莱昂纳多的人。”莱奥说，“金发，金眼，年轻。他说他是扎加里亚和玛丽亚·德·利涅的儿子。”
漫长的沉默。
玛丽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当她再次睁眼时，那双饱经风霜的漂亮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重新凝聚起来。
“他……”她喃喃道，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他果然回来了，马克去找他了。”
“你知道。”莱奥说。
“我知道他想回去。”玛丽亚的声音很低，“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他就一直想放弃那边给他安排的安逸生活，回来，回那不勒斯。他说……他说那里有他‘被偷走的一半’。我劝过，求过，甚至吵过。但莱昂纳多从小就是个固执的孩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苦笑，摇摇头：“像我。太像我了。”
“也许还有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莱奥慢悠悠地说，“关于你如何毒傻一个生病的孩子来骗过扎加里亚，但实际上那个孩子早就被送走了。”
莱奥整合信息的时候，这是唯一一处漏洞。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算被叮嘱了，也很难彻头彻尾把自己装成一个傻子，这不保险。除了……
那真的是一个傻子。
玛丽亚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莱奥。夕阳的光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色。
“我没有选择。”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扎加里亚知道我的来历，那他就不会放过我的孩子。如果他知道莱昂纳多是正常的，聪明的，他会把他培养成工具，成为另一个他。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她转身，脸上有泪痕，但表情坚毅：“所以我找了一个生病的孤儿，年龄相仿，给了他母亲能给的最后一笔钱。然后我带着莱昂纳多，用假护照，在马克的帮助下把他送回了比利时。”
“自从我为了自由出走堕落，利涅家族就不再欢迎我，他们宁愿宣称我已经死了。但他们在找到我后，终究还是给了我庇护。”
莱奥一时间沉默，他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不做评价。
“马克？朗贝尔先生？”莱奥突然想起地下城里那个金色眼睛的中年男人。
“我的……朋友。”玛丽亚说，语气含糊，“他帮我很多。现在……可能也在帮莱昂纳多。”
她走回沙发边，坐下，握住莱奥的手。她的手掌温暖，有薄茧，不像养尊处优的贵妇。
“莱奥，听着。”她的眼神恳切，“我不知道莱昂纳多对你说了什么，提出了什么条件。但你要小心。他是我儿子，我爱他，我也了解他——他聪明，有野心，因为……认为整个世界欠他一个公道。这种想法很危险。”
“他想清理卡莫拉，转型合法。”莱奥说。
玛丽亚笑了，笑声里带着讥讽。
“清理？转型？莱奥，那不勒斯的地下世界不是公司董事会。那些人是靠着暴力、恐惧和血缘忠诚维系权力的。莱昂纳多以为可以用商业逻辑和现代管理来改造它……那他就太天真了，或者太愚蠢了。”
她握紧莱奥的手：“如果你要帮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完全相信他给的承诺，不要让自己陷入无法脱身的境地。答应我。”
莱奥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和莱昂纳多一样，却又不尽相同的眼睛，里面燃烧的野心或许早已熄灭，剩下只有疲惫、担忧和深沉的爱。
“我答应。”他说。
玛丽亚松了口气，肩膀松弛下来。她擦了擦眼角，努力挤出笑容：“好了，如果你想知道利涅的事情的话，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能查到的明面上的都基本正确，这是一个除却声望和金钱一无所有的传统贵族。”
“传统到有点迂腐了。一个叫玛丽亚的小姑娘不甘心服从家族安排，做个权力边缘化、披着艺术粉饰的贵族蛀虫，瞒着父母前往瓦隆大区灰色地带，结果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逐渐忘记了自己的母语，学会了德语，意大利语……然后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前往了那不勒斯——被坏人骗的身心俱失。”
“最终靠着年轻的资本和最后的手段，送走了她唯一的孩子，送回了她的家族，她曾经要拼命逃离的地方。”
“但她喜欢意大利，意大利…有她不能割舍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所以她拒绝了家族递来的最后台阶，带着朋友回到了这里，隐姓埋名。”
“现在我在比利时是一个已逝之人，你可以查到玛丽亚·德·利涅的葬礼。”
趁着莱奥还没有反应完全，她当机立断：
“就这么简单，其中一些事情如果我需要你知道我会告诉你。严肃的话题到此为止。松饼要凉了，我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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