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语连忙收回脚,手忙脚乱间,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几乎是同时手臂被人稳稳托住,将她扶平。
“当心。”一道喑哑的气音在耳边响起。
钟溪语有一瞬间的错愕,抬起头,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女子容貌姣好,只可惜周身透着股恹恹病气,一副随时都可能气数将尽的模样,看着颇为心惊,唯有眉眼中流露的坚韧之色给她添了几分生气。
她头上梳着中规中矩的妇人髻,光看容貌感觉年岁并不大,全身上下只有墨庆和老银二色,素净得过分。这钟古朴而厚重的颜色本不适合这个年岁的女子,但穿在她身上却又不见丝毫突兀,反倒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相得益彰。
那种孤寂幽深的眼神,也不该是这一年纪的女子该有的。
见钟溪语站稳,女子适时松手,后退一步,垂着脑袋重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钟溪语连忙道谢,热情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那个,你嗓子受伤了吗?”钟溪语指了指她的喉咙,“我梅姨做的秋梨膏可好吃了,凉凉的,吃完嗓子也舒服,等我上门拜访时给你带上。”
女子愣了下,脸上多了几分不确定:“……上门拜访?”
钟溪语肯定地点头。
不知道方才有没有将这姐姐踩疼了,而且若不是对方扶住自己,没准自己就当众摔了。所以,不管是上门道歉还是道谢,都是必要的。
这就是三哥哥说的人情世故,她懂!
“我叫钟溪语,他们都唤我小语,姐姐你叫什么?我要去哪找你?”钟溪语眨着眼,巴巴地看着她。
然而还没等女子开口,一道嗤笑声从左手边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凭空插入,直接大着嗓子替她回答。
“哎,长乐郡主怕是不知,这宁筠可是威远候府的人,那通敌叛国,遭世人唾弃的宁恺就是她的亲哥哥。不过要我说,这种人,郡主还是离远些的好,若是同她沾上边,让那些百姓看到误会郡主可就不好了,那些愚民向来粗鄙,以前还出过往威远侯府大门上泼金汁的事,要是不小心沾上,那气味可不好闻。”
说完,那顶着满头珠钗的老妇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意味深长地看了宁筠一眼,挡着唇角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当事人宁筠长睫微敛,垂首矗立原地,不置一词,甚至有些无聊。
左右过不了多久,这位长乐郡主就会和以往那些人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
按照流程,等许氏不厌其烦地痛斥宁恺乃至宁远侯府罪行直至忘乎所以的时候,自己就能离开了。
“所以你沾过?”钟溪语语气里满是好奇。
宁筠和老妇被她这刁钻的脑回路震得齐齐一愣,前者率先回过神来,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很快又凭着自己的毅力努力压平,难得主动开口,替对方解释:“那倒没有。毕竟我这前婆母最是识时务,当初威远侯府一出事,她连我与她的好儿子和离的短短几日都等不及,就上赶着同我割席,还为此在百姓中留了个深明大义的美名呢。”
因为喑哑的嗓音,宁筠这几句话下来说得极为费劲,几乎能感受到喉间溢出的血腥气,但她此刻却莫名感痛快。
当初威远侯府出事后,她自请和离以保侯府百年基业,其中未必没有同夫家割席,避免牵连对方的意思。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日,以往和善的婆母会如此不管不顾地撕破脸,连一份体面也不给她留,更是占着姻亲的名头,行“大义灭亲”之举,不仅散播谣言,趁乱败坏她的名声,还顺带抹黑威远侯府,将那些莫须有的污水往威远侯府身上泼,渐渐地,那些坚信威远军清白,对尚未明析的叛国一事存疑的百姓开始产生动摇,终于,事态在众口铄金中,演化为一场针对威远侯府声势浩大的讨伐和攻讦。
之后的一切就这么可笑地盖棺定论了。
“你在郡主面前胡说什么!”老妇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往宁筠脸上扇。
“诶——”这人怎么还说急眼了呢?!
然而,对方那蒲扇般的大掌却未能落下,眼前的情形急转直下,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回过神来,只见那老妇疼得面容狰狞,趴在地上痛呼。
在众人看来,就是那老妇自己使坏,恨不得在宁筠脸上刮出一层皮来,毕竟方才那呼呼的掌风她们站在旁边都能听见,结果年纪大了,一个重心不稳,反倒把自己摔惨了。
钟溪语眼尖地瞧见老妇脚边一颗不起眼小石子,下意识朝她身后望去,只看见一个宦官打扮的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钟溪语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路见不平的……太监?
那老妇不知道伤到了什么地方,坐在地上迟迟不曾起来,一脸怨怼地看向宁筠,一边编织宁筠的罪行。
然而还没赢得众人的同情,反倒先迎来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大宫女是来传达消息的。
如果说,一开始将众人留在殿内是一种变相的控制,那此番她便是来解控的。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宫中似乎并没有深究永安出事原因的打算。但是殿内众人没想也不敢想这么多,齐齐松了口气,恨不得当场消失,自没有人再去关注一个无甚印象的老妇摔倒与否。
皇宫太可怕了,还是家里好,快走快走!
“郡主。”大宫女朝钟溪语走来,叫住她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钟溪语见状无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大宫女似乎并未察觉:“长公主殿下和将军还要在宫中逗留些时辰,殿下让奴婢转告您,若是等不及了可以先行回去。”
“哦。”钟溪语盯着地板蔫蔫回了声,随即转头看向宁筠,“那我下次再去看你。”
宁筠显然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愣了一瞬,想要开口回绝却见她已经动作迅速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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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沈翊长身玉立,旁边路过的同僚一改前些时日的冷漠,纷纷熟稔地同他打招呼,一副交情匪浅的模样。
“世侄站这作甚,天色还早,不如来我府上喝上几杯?”
“于大人相邀本不该推辞,不过下官还在等人,改日定当上门赔罪。”
那位于大人瞬间意会,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的表情,热情地给他支招:“这男子只要放得下身段,没什么事是哄不过去的,女子嘛,在乎的就是一个情意,眼前的情意到了,哪还记得其他。”
沈翊抿了抿唇,眉心微蹙,却又难以开口。
所以,要如何放下身段?
旁边的于大人见他听见去了,心中颇为自得,还想继续传授些经验,余光注意到长公主府标识的马车从宫道上驶来,连忙用手肘捣了捣沈翊:“来了来了,世侄好好表现,听我的准没错!”
说完快速离开,将战场留给沈翊。
马车停下时,钟溪语正懒散地瘫靠在马车内,双手置于腹前,一脸安详地闭目养神。
前头车夫的声音传来:“郡主,是沈大人。”
钟溪语愣了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感受到车内的沉默,沈翊显然误会了什么,语气中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不安,自行开口:“小语,我们聊聊。”
钟溪语听见沈翊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整个人如同一只炸毛的猫,眸子直直盯着眼前厚重的车帘,似乎要用眼神瞧出一个洞来。
说实话,她对当日世钰哥哥先行救下凝霜阿姊一事并没有太大介怀。毕竟当时情形复杂,或许世钰哥哥只是救人心切,恰巧凝霜阿姊离得近罢了。何况都是人命,哪有什么高低贵贱,若是凝霜阿姊出事,她定然难过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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