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御书房里,宏宇帝看着悬挂的那三幅谢湘江所作的画,半晌不语。
他作为颇具艺术鉴赏力的帝王,不用清平王与骆远的品评赞叹,自是可以看出这些画作所具有的不同凡俗的价值。他愈看,便愈心惊。
曾几何时,他出于维护自身的统治秩序,对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具有天然的排斥与偏见。
一开始,觉得她工于心计胆大包天,利用民众的同情心讹诈永安侯逼死侯夫人,但觉得她剑走偏锋必遭反噬,他没有理会。
然后她开牡丹花会,闹出轰动天下的动静,亮出惊艳天下的手笔,他开始觉得有必要分心劳神去琢磨到底如何处置她,因为不可能任凭其像脱缰的野马纵横践踏。
然后他行动了,他以惯有的思维,既怀柔又打压,既给他下圣旨赞扬她的牡丹花和百碗面,同时将她关入笼柙之中,即便有虎兕之勇,亦要受制终身。
然后他被打脸了,他找不到可以关押她的笼子,将她按律法打入大牢,却让她抓住长公主的错,红口白牙血口喷人,硬生生让皇家陷入了丑闻之中。
她真的是,什么都敢做啊!
她既聪明,又悍勇。她自然知道,她虽然暂且赢了自由身,让长公主都受了罚,但是她一顿乱拳操作,得罪了皇帝,得罪了长公主,得罪了永安侯和雍安王,一旦她的风头过去,这些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瞅准时机制造罪名出手灭了她。
而她所能仰仗依赖的京兆府和雍容王,只能收取她给的利益好处,不具备护佑庇护她的立场和权力。京兆府尹是他的臣子,雍容王是他的儿子。或许在朝堂里有政见之争在私底下有兄弟之争,但无论宋熙然还是雍容王,皆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那女人真真切切知道自己前路崎岖坎坷命悬一线。至于民意,是最善变不可凭借的东西,就如同风生水起,有别有用心的风,就有推波助澜的水,而所有风向的制定和指引,只要他愿意,都可以由他这个皇帝一手掌控。
无中生有,没有证据他可以制造证据。以朝廷的名义出师有名,诱之以利,百姓无不顺风而倒。
所以那女人,决定以惊艳天下的技艺,以毫无保留的让利,以强者为尊的礼敬,去吸引天下的文人墨客和匠人,要为自己赢得他们的支持。无他,这两种人有自己的理性判断和技艺评价标准,他们容易认死理讲风骨,技高一筹,就是他们崇拜和认可的强者,不是愚昧的百姓那么好愚弄和摆布。清平王的称扬赞叹与骆远的拍案叫绝就是证据。
若说之前都是小打小闹,那这女人开学堂立宗派,与天下英雄竞技硬生生炸裂出一个让强者能够以自身技艺名扬天下名垂青史的机会,就是她真正图穷匕见的杀招!
立身立德立言。宏宇帝默默地看着那堪称石破天惊的三幅画,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此番局势,若他再不收手,怕是注定会输的。
这女人即便被人杀死灭掉,可她的作品既然已经面世,就会永久流传。而随着时光流逝,后人在惊艳她才华作品的同时,所有当时与她为敌的,都是嫌犯,所有当时与她为难的,都是骂名。
罢了吧。她就是求个活命。她为国家为民众献出了钱,献出了家业,献出了技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身是胆惊才绝艳的谢湘江,何必苦苦相逼呢?
无论是皇姐还是自己,有些难堪都是自己找的。原本以为灭的不过一只蝼蚁,却被蝼蚁所伤,恼羞成怒不堪其辱罢了。
宏宇帝正这般沉思细想,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进来禀告:“陛下,户部肖尚书来了。”
宏宇帝侧目,怒哼一声:“让他进来!”
故而肖尚书刚刚跪下行礼,就被宏宇帝一叠厚厚的账册砸过来!
肖尚书不敢躲,被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肩膀,却是一头扣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息怒!”
宏宇帝冷笑道:“让朕息怒?主愈贵而奴越贱!你给朕管了二十年的账,就让外人给朕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陛下,臣有罪!”天恩震怒,肖尚书除了承受,有苦也不敢说啊,这陛下宠爱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又是个奢靡的,不过一个椒房浴池,就耗费银两颇巨。可,可是建椒房浴池也是陛下允准的,建好之后陛下也甚是欢愉享受的!偏偏这话,他身为臣子,也不敢说啊!
宏宇帝砸了肖尚书,犹自气恨,朝外面喝道:“一个太监,三十板子还没打完吗!给朕把那个背主求荣的奴才扔进来!”
外面的人一声诺,不多时将一个后身被打的鲜血淋漓的老太监拖了进来。
肖尚书细看,正是大内总管孙辉。这厮管着宫廷内账,权势颇巨,在陛下和淑妃面前很是得脸,便是他这样的朝廷大员,在孙辉面前也需敷衍逢迎着。如今见他被打得鲜血淋漓,肖尚书便知晓孙辉必定是在账册中做了猫腻,被陛下发现察觉了。
宏宇帝又将一叠账册扔在孙辉面前,冷声道:“不过修建一个椒房浴池,账目就出现了这般多的纰漏,来吧,你们两个就在朕的面前对对账,看看是怎么一个欺上瞒下、主愈贵而奴越贱法?”
听了这话,孙辉又是疼又是怕,他浑身颤抖,伏在地上告饶道:“陛下息怒,都是奴才的罪过。修建椒房浴池,确实耗资巨大,可是奴才看陛下终日为国为民劳苦操持,夙兴夜寐,无可解疲惫,就动了私心,瞒报了账目……陛下!老奴知错了,求陛下息怒,切莫气坏了龙体啊!”
宏宇帝听了,心里一时且怒且叹息。无他,孙辉是他在潜邸时就随身侍候的老人,这么多年,忠心是有的,体恤他这个主子的心也有几分是真的,但是胆敢这般欺上瞒下,可不仅仅是一时糊涂做错事,而是这么多年在权势的浸染下,养得这奴才的心大了,野了!
而且事关淑妃。修建这个椒房浴池,淑妃龙宠愈盛。这老东西怕是打着体恤他这个皇帝的借口,在自己这里顺水推舟搏淑妃看重是真。
宏宇帝冷冷地盯着一身血污哀哀求饶的孙辉,话却是对户部尚书肖纵横说的:“那肖大人就在朕这里给朕对对账,看看这奴才到底欺上瞒下瞒了朕多少银两!”
孙辉听了这话,打了一个机灵!陛下,这是不打算饶他了!
他不怕陛下打骂处罚,因为身为皇帝身边的近奴,他非常明白,陛下雷霆之怒有时候是好事,打了罚了,也就打了罚了,打罚的越是凶,越可以堵住朝中大臣的嘴。只要是顺了皇帝的意,雷霆过后,还可以得到信任宠幸。
但是把内廷奴才与外廷的大人放在一起对质、对账目,那国法昭昭,他是无处可逃了!
陛下这是彻底厌弃自己,要自己的命了!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都叫嚣着振作疼痛起来!他拼死挣扎着往前爬了一步,哀声道:“陛下!陛下饶命啊!老奴,老奴不是故意贪墨克扣,老奴,老奴只是想让陛下在劳苦之余,略微过得舒服一点啊!”
宏宇帝一个茶盏就砸了过去,怒道:“该死的奴才!朕身为九五之尊,享受天下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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