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曾有一个小厮,叫阿衡,三个月前,他为给在下出头,被人活活打死了。”
沉琢曼声讲述,眼眶泛起薄红。
“阿衡是个苦命人,听说家中原先有些底子,只是都给败光了。他那爹娘不是个东西,眼瞅着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就把主意打在家中孩子身上,用卖孩子得来的钱去吃喝嫖||赌。阿衡家孩子多,倒是让他爹娘过了一段享乐日子,卖到最后,家中只剩最年幼的阿衡。”
“贵人您猜阿衡这傻子是怎么想的?”沉琢似泣非泣,“他竟以为,只要他拼命干活赚钱,他爹娘就不会卖他。阿衡那时不过六七岁,整天给人挑水劈柴,可他挣的那几个铜板哪里入得了他爹娘的眼?最后阿衡是被他爹打晕了拖来卖到倌馆的。”
“阿衡说,他娘曾经交给他一张哥哥的画像,说这个哥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辗转几个人牙子后,竟被一个宫里的贵人瞧上给带了回去,之后便跟着贵人锦衣玉食。他娘说,若是他能找到这个哥哥,他们就把他赎回来,全家人团团圆圆过好日子。”
“阿衡被卖到这里后经常对着画像说要找哥哥,找到哥哥他就有家了,可到死都未能如愿。”说到此处,沉琢哽咽数次,“他是为在下而死,在下心中有愧,想替他完成心愿,以慰阿衡在天之灵。”
沉琢纤长的手指从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破旧的纸张,他颤着身子伏地哀求:“贵人,您是云端上的人,见识远非常人所及,在下斗胆求贵人帮忙看上一眼,或许您在哪处曾见到过眉眼相似之人?”
林画月心中动容,她伸手探出纱帘:“拿来吧。”
经年的纸张泛黄脆燥,而沉琢的指尖是温热的,像柳梢扫过水面,擦着她的掌心一触即分。
林画月倏地将手收回,颊上莫名攀上些许热意,她掩饰性地低头展开画像,只看了一眼,她瞳孔猛然放大。
林画月快速将画像合上,若无其事道:“是有些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可否让我把画像带回去打听打听?”
沉琢眼皮微颤:“当然可以。”
“这画像还有别人看过吗?”
“没有了,阿衡害怕别人会因他瞧不起他哥哥,故而从未给旁人看过画像,只拜托在下帮他留意。”
“我明白了,若我打听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贵人肯帮这个大忙,在下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沉琢上前几步跪在纱帘前,他离纱帘极近,说话时的吐息将纱帘荡起微微涟漪。
一阵暧昧的暗香萦绕过纱帘,纱帘上绣的是鲤鱼戏水图,透过镂空的鱼鳞,林画月看见沉琢眉尾亦有颗极小的痣。
或许是房间内温度太高,又或许是对面男子身上的熏香太暧昧,林画月突然感到无比的空虚,想伸手抓住他,再狠狠揉进身体里。
“琼花节那天,在下见过贵人。”沉琢没有掀开纱帘,而是将自己的衣带一端跟纱帘一起塞进林画月手心,嗓音绵软缠绵如丝,“在下的花牌一直为贵人留着,还是完璧,只愿将这副身子献给贵人,求贵人疼惜。”
梁上的云头钩像是有预谋,突然在此刻松脱,半透的纱帘从顶部飘然垂落,时间在这时仿佛都变慢了,晕影从上至下慢慢清晰,渐次显露出沉琢那张华美如牡丹工笔画的脸。
她还未真切看过沉琢的样貌,他生得瓷白,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此刻正含着水雾深情地望着她。
名画揭幕的高潮时刻,本该令人心潮澎湃,可林画月却心绪逐渐平息。
“我不需要谢礼,你出去吧。”
沉琢错愕,桃花眼凝露欲泫:“贵人……”
林画月俯下身挑起他的下巴:“你既已知道我是谁,就该明白不要让我一句话说两遍。”
沉琢顺从地垂下眼睫,他狠狠咬住下唇,留下一排泛白的齿痕。
—
林画月攥着画像在房中踌躇,再三犹豫后,她向江叙风的院子走去。
江叙风见她进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天色已晚,若被人瞧见郡主与我独处一室,于你名声有碍。”
“江少师大可放心,我来时四周无人,你的名声一点都不会被影响。”不等江叙风再说什么,林画月拿出画像,“我今日得了一张画像,你看看。”
江叙风接过,只看了一眼他便怔住了。
画像中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这小孩浓眉厉眼,下巴右侧有块指甲盖大小的深紫胎记。
林画月见江叙风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说:“这是尚宣小时候的画像对吧?我今天一看就感觉这孩子与尚宣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我记忆中尚宣下巴好像没有胎记?”
她见尚宣的次数不多,但胎记这种明显的相貌特征,只看一眼她应该就记住了。
“是没有,”江叙风说,“但尚宣在同样的位置,有块与肤色差不多的瘢痕,应该是他将胎记剜掉后留下的痕迹。”
“可这块胎记不大,位置也不显眼,并不会影响容貌,非要下狠心剜掉的理由我只能想到一个:他不想有人通过这个特征认出他。”林画月头皮有些发麻,“可我记得他的背景与过往都很简单。”
“你从何处得来这张画像的?”江叙风问。
“沉琢给我的,就是琼花节那日游街的魁首。”林画月解释道,“沉琢在帮他一个故去的小厮找哥哥,就是画中的小孩,说是被宫里贵人带走了。”
江叙风将画像搁到一边,目光下垂整理起衣袖来,他漫不经心道:“看来琼花节那日,郡主对这位沉公子印象颇佳。”
林画月摇头:“其实琼花节上我喝得眼睛昏花,没太看清楚人。”
“是吗?”
“是啊,骗你做什么。”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沉琢隔着纱帘向她走来的身姿,脸上微微起了些燥热,“不过今日去南风阁一见,方知魁首果然是魁首,姿容样貌确实没得挑,那一手琴更是弹得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林画月也不知自己干嘛要跟江叙风说这些,反正福至心灵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郡主好雅兴,”江叙风笑容寡淡,“只是风月舞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林画月摆摆手:“什么大雅小雅的,我没你们这些文人讲究,能让我开心喜欢就成。”
喜欢?江叙风目光沉沉。
林画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对话怎么偏到沉琢身上去了?看江叙风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想必对男色是毫无兴趣的,她立刻正色将话题拉回正途:“那日蹴鞠我来捡球时,隐隐听见江少师与广修在讨论尚宣,这尚宣可是何不妥之处?”
江叙风端起茶盏抿了抿,他看着那张泛黄的画像,有种柳暗花明之感,不曾想林画月去了趟南风阁,竟为他补齐了拼图的缺角。
一切都对上了。
尚宣根本不是汴州人,他从小在穗州府长大,而前朝太子二十几年前正巧在穗州府微服私访并悄悄带走了几个孩子,沉琢口中那位所谓宫中的贵人,想必就是前朝太子。
尚宣儿时被前朝太子带回宫中并培养成了死士,后来北燚国破,尚宣为助北燚复国潜伏在陛下身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尚宣伪造户籍、剜掉胎记就顺理成章了,他要抹消一切与前朝太子的交集。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