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回廊,是一个露天的平台。
郭氏正盘腿坐在垫上,沐在月光下,面前是下了一半的棋。
屋里点的香熏人,宋华阳还未走近,便闻到了浓重的香味。
她的嗅觉过于敏锐,这样重的香气,让她多少有点受不住。
甫一落座,一连三声喷嚏震天响。
不用抬头看也知道,郭氏的脸现在一定是黑成了平底锅。
宋华阳怯生生地抬眸,做足了柔弱姿态。
“殿下恕罪,实非宋女有意为之。”
郭氏的脸色和缓。
“竹青,去把屋里的香熄了吧。”
她当然知道宋华阳的体质特殊。
当初李纯在时,就因为宋若荀的特殊体质,不许六宫焚香。如今她成了太皇太后了,居然还要因为这种体质,把香灭了。
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宋华阳乖巧地坐在垫上,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从没见过这位,至少在有记忆以来没有。
至于五岁前在皇宫呆的那段日子里有没有,她已经不记得了。
银丝如薄纱,自千里外的广寒宫垂下。
宋华阳低头看着面前的残局,摸不清郭氏叫她进宫到底是何用意。
“你今日去了哪?”
宋华阳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保养得当的女人。
众人都说太皇太后避世多年,自从最爱的儿子去后,她便一病不起,不再管外面的事了,对于朝政,更是从未干预。
否则王守澄不会一人独大,郭家在朝堂上也该有一席之地。
但是她现在问宋华阳今日去了哪。
这句话经不起细究,宋华阳感觉浑身起了冷汗。
“殿下的话,宋女听不明白。”
郭氏定定地看着她,弯了唇。
“你不会以为,本宫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既然本宫问了,你就该如实回答才是。”
“是。”
宋华阳垂首,错开她的视线。
“宋女今日去了地下场。”
得到了回答,郭氏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岔开了话题。
“你懂围棋吗?”
宋华阳摇头,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郭氏指着面前的残局。
“棋局如命局,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错处,死子离局。”她一顿,“地下场是王守澄的地盘,你能活着出来,真是命大。”
两个话题跳转的太快,以至于宋华阳一时间没有跟上她的话题。
一会棋局,一会王守澄,宫里人说话都那么云里雾里的?
“宋女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郭氏叹了口气。
“你不如你姑母。”
宋华阳默了。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等等。”宋华阳反应过来,“殿下方才说地下场是王守澄的?”
既然如此,斗兽场在地下场中,也是王守澄的地盘,那那些女孩,还能委以重任吗。
郭氏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踌躇着,迟迟未落。
宋华阳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但是面对郭氏,她不敢贸然开口。
突然,树摇风啸,剑刃破空。
随着竹青的惊呼,银白色的剑面已经落到郭氏面前。
寒光一闪,映出郭氏惊恐的面容。
“永安,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颤,还要强作镇定,维持住她太皇太后的威严。
李澄淑才不管这么多。
“半夜从我府上抢人,你好得很啊。”
李澄淑压住剑锋,剑尖从棋盘上划过,拨乱了棋子,抵在郭氏脸下。
她手腕使力,冰冷的触感从下巴传到郭氏全身。剑上抬,迫使郭氏不得不抬起头,看着李澄淑的脸。
“为难一个小娘子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就来找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郭氏咽了口唾沫。
“你能在我府里塞人,就没想过你身边也会有我的人?”
宋华阳的手攀上李澄淑的胳膊,无声地摇了摇头。
李澄淑垂眸,觑见她的动作,收了力道,长剑应声入鞘。
“说吧,你想做什么。”
架在脖处的利器移去,郭氏泄力一般塌下身子,指尖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弹了两下。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重端威严。
“不过是想让宋娘子在我宫里小住几日,不多,就住到比武大会开始。”
“不行。”
还没等她说完,李澄淑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是想让她作人质?”
她的眸危险地眯起,郭氏下意识后缩,生怕她一个不顺心,又拔出剑来。
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不是不是。”
郭氏连连否认。
“地下场有本宫的人,今晚宋娘子已然暴露,保不齐王守澄还会对她下手。你事务繁杂,难保不会有疏松的时候,倒不如让她留在宫里头安全。”
李澄淑没有接茬。
如果桂枝的猜测没错,那今日提醒她们的人,恐怕就是郭氏的人。
她的目光在郭氏脸上流连。
“你会如此好心?”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王守澄害死了你长兄,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我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报仇。”
宋华阳将手抵在唇边,压低了声线。
“小心隔墙有耳。”
“不怕。”郭氏莞尔一笑,“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从娘家带来了,不会背叛我。”
话音未落,她的脸色变了。
李澄淑方才说在她的宫里塞了人……
看穿了郭氏内心的猜测,李澄淑规整着棋子,抬眸看了她一眼。
“刚才是骗你的,桂枝回府时看见一辆马车从大长公主府往皇宫去,她屋里又没了人,所以我才会找来。”
她一顿,不小心将黑子白子混在了一处。
“马车太普通,看不出是谁派的,所以我在皇宫找了个遍,最后才来你这,明日李昂应该也会来找你的。”
李澄淑说完,小心地将混进白子中的黑子捡出,扔在了一旁。
她起身:“你的话不无道理,就让她留在这吧。但是要让我听见她出了什么事,你最好提着人头来见我。”
她垂眸,长睫打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
距离计划的实行还要小半年,这期间,宋华阳绝不能出意外。
…
是日天晴,李澄淑说的没错,李昂一下了早朝,便往郭氏宫里来。
“祖母。”
他的礼数周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郭氏喜静,自从父亲去后,李昂鲜少能见到她,来请安十次有九次都是无功而返。
唯二的两次被召见,还是在郭氏听闻他要娶宋华阳时,以及纳枫华时。
郭氏面前仍是昨晚的那盘棋,这盘残棋,她已经研究了十多年了。
“坐吧。”她的声音缓慢、沉稳,做足了姿态。
李昂没有同她客气,盘腿坐在垫子上,与她相对。
残棋坐落在他们二人中央,长久的寂静,已然成为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的默契。
李昂微微低头,每一次他来,都是这样的场景。
这盘棋,其实很简单,郭氏已经是必胜的局面了。
“早闻父亲说,祖母的诱杀很厉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样没由来的一句话,终于让郭氏抬起头。
这些年来,她似乎从未好好看过这位好孙子,这位仁厚之名在外的孙子。
“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孙儿不敢。”
李昂将面前的残棋打乱,一颗颗收回玉制的棋罐。
这样的动作,他做过许多遍,每一次刚打乱棋局,便会被制止,但是这一次,郭氏没有。
“祖母,过去已然成为无可追回的过去,你我都放下吧。”
郭氏瞧着他的动作,蓦地笑了一声。
“你在你父亲的儿子里不算最出众的,但却是最好掌控的,因此你才会被王守澄选中。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自以为选中了一头温驯的鹿,实则却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这样不好吗?既是为了父亲,又是为了孙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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