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白观书抵达。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目光眺望着远处墨绿色的山峦与晴空上的一行飞鸟。
苏润莲问:“在想什么?”
白观书默了片刻。“在想当年蓟侯夜奔,走的是不是这条路。”
苏润莲的眼波一闪,黯了下去。“是这条路。”
白观书见了薛韫知,马上问为什么要接自己过来。薛韫知道:“你不是一直想去洛京吗?送你回鹤峰书院。”
“……”白观书沉默。她虽年幼,也知现下正值战乱,留在永州肯定安全,回洛京却不一定。
三人踏上了南下之路,沿途人迹渐稠,村舍栉比。他们没有预想中的官府盘问,甚至没有看见半个官兵。
一日,苏润莲在客栈外牵马,有个路人看中了他的宝马,问他要个价钱。
苏润莲不肯卖,那人反复追问,报出的价格竟然比他记忆中的市价高了好几倍。
“你愿意为这匹马出这么多钱?”
“您这是什么话!本来就该这些钱!”
他回去把这遭遇转告给薛韫知。当时薛韫知数着盘缠,叹气道:“所剩不多了。京畿物价又涨了许多,你看看这屯子里,书画戏曲,几乎样样销声匿迹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去干什么了?”
“征兵征走了。不愿意去的,就逃走了。”
二人齐齐叹气一声。
薛韫知提议道:“我们再去换点盘缠吧。”
苏润莲面露窘色,开玩笑道:“我们现在也算是梁朝第一大匪头了,居然还会穷困潦倒。”
“我们要低调,混迹于市井间,自然要用盘缠。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可换的?”
薛韫知一向不喜欢打扮,衣服以舒适干净为好,首饰更是多年不带,唯一一根白玉簪在跟言和打斗中断了。
她上下打量着苏润莲,此人一身黑衣,平整端庄,平日习惯了气宇轩昂,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现在的打扮比庙里的和尚还素净。
苏润莲抓了抓鬓角:“别看我啊……我身上能卖的早卖了。”
薛韫知顿时失笑。
这时候,晨起刚收拾好的白观书背着行囊,叮铃咣铛地进了门。二人同时看向白观书,入眼是她头上金光闪闪的鸾钗。
苏润莲道:“……这不合适。”
薛韫知道:“只是暂时借用而已。以后又不会短了她的。”
二人拿着白观书的首饰去当铺换了钱,再回到驿站时,白观书不见了踪影。苏润莲道:“那孩子向来懂事,应是不太开心,就自己出去散心了。”
薛韫知点头道:“她平日里喜欢看戏,我好像知道要去哪找了。”
二人又动身前往最近的戏楼。
路上,薛韫知看到墙角盛开着一簇孤零零的月季,因生长在阴暗处,花苞开得极淡,近于纯白,淡雅清致。
薛韫知摘下丛中最大的一朵,那花茎十分显软,趴在她手心中。
她把苏润莲拉过来,将那朵粉色的嫩花簪上他的鬓侧。
苏润莲顿时瞪大双眼,想往后撤,薛韫知不悦道:“戴着。”
苏润莲立刻不动了。
薛韫知左右打量了一阵,心满意足道:“不错,这花清润且有淡香,不似寻常花朵那般睁眼,十分趁你。”
苏润莲的眼皮一跳。“就一定要是花吗?不能是竹子?或者松柏?”
薛韫知斜眼看他。“是花非叶怎么了?莲,本是花中君子,你如何不像花?”
苏润莲垂眼往前走,没有在反驳她,但看起来还有心事。薛韫知以为他还在纠结自己是花还是树,正要追上去逗他。
突然,苏润莲停下脚步。
薛韫知也猛然停住,差点撞到他身上,还没问怎么了,苏润莲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抬眼看去,他一脸平静。
她瞬间惊慌地把手抽回,深吸一口气,出口却成了:“……呵走那么快干什么,着急去成精吗?”
苏润莲低垂着眼,定然俯视她一眼。
“你还真是捉摸不透。”
薛韫知心头一紧。“什么?”
“没什么?”苏润莲恢复常态,扶稳了鬓角的那朵粉花,确认它不会掉后,迈开步子朝前走了。
他们果然在戏楼外找到了白观书。因为没付钱,她只能远远看着,见二人找来也没说什么,缓缓走上前。
薛韫知本想安慰她就快到洛京了。白观书却抵上来一张字条。
“这是?”
“我听来的一首童谣。”
薛韫知低头展平字条,念了出来。
“阎王殿里脱身,生死簿上赊名,三花聚顶幻成真,重入人间戏红尘。”
这首歌谣,之前薛行月就曾提醒过,竟然还在传唱,而且广为流传。
苏润莲听到第二行便凑了过来,反复端详着这首歌谣,蹙眉问白观书:“你从何处听来的?”
白观书道:“路过的一群小童。他们也是跟同伴学着唱的,不知何地传出。可这意思多明显啊!一个说的是您,一个说的是薛前辈啊!那第三个人在哪呢?”
“左右现在动身,明日傍晚就能到洛京了。”薛韫知安慰道,“趁着天色尚早,快启程吧。”
三人牵马出镇,沿着官道南行,途中,下起了湿淋淋的小雨。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白观书顶着唯一一顶斗笠,却还抱怨着:“每年这个时节,洛京都那么多雨吗?”
苏润莲道:“是吧。”
白观书又问:“您是在洛京城里长大的吧?”
“出生,长大,二十五岁之前,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苏润莲抬眼,迎着雾蒙蒙的细雨望向弯曲的路尽头,“我十几岁的时候,正逢惠帝中兴,父亲与洛京文人斗赋,作《神京赋》两篇,可谓与日中天。当年也觉得洛京就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薛韫知回头:“现在呢?”
苏润莲扯动嘴角,微微一笑:“就不过如此吧。你觉得呢?”
薛韫知侧头一想:“在洛京要饭至少饿不死,还是挺好的。”
路旁的农田里种着新麦,远看去一片绿,隔不远处却是斑驳的黄土。薛韫知不通农桑,还以为是故意安排成这样的,不料苏润莲皱起眉道:“这离洛京不过百里的农田,居然荒废了这么大片。”
薛韫知惊讶地一屏息,想起记忆里不甚清晰的洛京远郊图。白承玉以前喜欢快马轻裘、游山玩水,曾作《春山十景》的十幅长挂画,千金难求。还有一次,应是某年公车行途径这一地带,遇上了聚来赶集的乡民,人群熙攘延过山丘,行人络绎吵嚷,商市琳琅炫目。苏润莲那一年做公车长,一边为车队开路,一边避让着行走不便的老年人。
苏润莲听了蹙眉,眨眼道:“有这回事?”
“......”她竟不小心说出来了,尴尬地笑两声,“没这回事。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白观书忽然指向前方大喊:“看!那里好像有个人。”
薛韫知立刻警铃大作,顺势望去,果然见一双穿着布鞋的脚路在长草丛外,脚尖向下趴,似是人失去神智后扑倒状。
苏润莲已经上前去查看了。薛韫知回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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