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暗司昼伏夜出是常事,可自骆帝昏迷后,京中局势更是紧张。
朝中多股势力蠢蠢欲动,不仅是太子和胤国公,其他有野心的皇子自然也是想争上一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骆禅檀明面上听从太子的趋势,只因为陛下若无遗诏,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神暗司只听从皇权,朝事皆由太子接手,神暗司也不例外。
但世上之人,只要为人,就一定会有私心。
骆禅檀亦然。
狡兔死,走狗烹。
换做从前,骆禅檀办事从来狠绝,只因为他身上并无软肋。
就是他自己的性命,也可当成诱敌深入的筹码。
现如今不同了,世上有了骆禅檀所牵挂的事物与人。
他不愿成为皇权更替的牺牲品。
生在皇室不由他选择,他虽“贵为”皇子,却活得比许多平常百姓都不如。
终日头上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虎头铡”。
这并不是骆禅檀第一次偷偷摸摸潜入陶昭南的屋内。
每每来前,他总是要沐浴更衣,换上他用安神药草熏过的衣物。
将陶昭南从蓟州接回京城后,他偶然发现她夜里睡得比从前更沉了。
当初她住在神暗司后院时,夜里常常失眠起身。即便是没有起夜,他有时处理公事未睡路过她屋外,都能听见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叹气声。
或许是民间的寻常生活让她忘却了在京城中提心吊胆的感觉,除却刚入住王府的几日她睡得不大安稳,后来便好多了。
夜里,陶昭南总是下意识地锁上房门,但窗户却是半开着。
前两次骆禅檀翻窗而入时,心里还会生出几分别扭的情绪。
他此举和江湖上的采花贼有何区别。
他悄步走到床榻边,陶昭南睡觉时习惯侧躺,整个人几乎就要贴上床榻里侧。
床沿边缘空着一大块地方,骆禅檀毫不费劲地和她同方向地侧卧。
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鼻端隐隐还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草药香。
骆禅檀浅眠,闻着这个味道闭上眼睛,精神总会轻易地松弛下来,很快就能睡去。
而睡着后也不会再梦见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即便是只睡一两个时辰,他也感觉精神饱满了许多。
来得次数多了,骆禅檀也就自然而然地无视了心中的怪异情绪,心安理得地和她同床躺下。
甚至人还从床榻边沿渐渐往里多挪了几分,只需要长臂一揽,就能将人揽入怀中。
他身上衣物所熏制的安神香中还掺了一些沉香,平日里陶昭南偶尔也会燃一些沉香,所以她醒来也不容易对这香料起疑。
骆禅檀到底是没敢伸手去碰陶昭南,这安神香只是让人能睡得更沉一些,却不似迷|药,能够让人毫无意识地昏过去。
他担忧会被陶昭南发现。
只是这样在她身侧躺着,骆禅檀已经很是知足了。
他常常是子时至丑时前来,卯时前便离开。
等陶昭南醒来时,那股安神香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若非陶昭南平时学医认草药时常常闻草药的气味,对味道更敏感些,那么她断不可能对他身上的安神香有任何的察觉。
骆禅檀匆匆赶回京城时,京城内还封锁着骆帝崩逝的消息。
太子正在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入皇宫中,并将后宫嫔妃们都禁足在宫殿内。
就为了在其他皇子试图夺位时,把他们的母妃当做人质。
入城时,城门的守卫格外严格,但太子显然不想让人意识城中出了大事,是以没有封城。
骆禅檀高坐马上,进城直奔皇宫。
素日安静的皇宫今日更是显得格外寂静,从宫门到东宫的路上连一个侍女内侍都没有瞧见,倒是见到了许多侍卫。
骆禅檀一进城门,太子就知道了,立即让人通传他来见自己。
“太子殿下。”骆禅檀身上的武器都被缴械。
“你来了。”太子抬眼瞥了他一眼,脸上见不到一丝笑意。
“想来你已经得到消息,父皇他驾崩了。”
骆禅檀保持沉默,太子余光扫过他平静的脸上,一时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过无论如何,骆禅檀都不在骆帝的储君名单之中,他与骆帝的父子情分更是浅薄。
现在知道了骆帝的死讯,骆禅檀身为儿子,显得格外冷漠。
太子告知他真相,存着试探他的意思。
即使他素日不受重视,可毕竟是皇子,手上又握着神暗司的权力。
历朝历代,皇权更替大多凶险,最意料不到的皇子登基也是有的。
“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骆禅檀当然猜得出他心中的算计,他对所有人心心念念的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可他也知道太子不会相信。
“自然是控制皇城,尽快登基。”在他面前,太子也毫不遮掩。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排除一切危险。”
太子与他对视的瞬间,骆禅檀似乎从他的眼神、神态中看到了骆安城的影子。
是不是只要坐上了太子之位,都会变得如此多疑。
“太子殿下尽管吩咐。”
“我需要你出宫,派你神暗司的人手,监视各个高官府中的动向。尤其是曾是废太子一党的那些人,若是有人想要通风报信,便不留痕迹地动手。”
骆守敬说到最后时,咬重了语气,透出一股狠劲。
“臣明白了。”
当下的情形,骆禅檀必不能拒绝。
他无力改变骆守敬登基的事实,他脑中的几分思绪分散出来,正在思考着该如何进一步激化骆守敬和胤国公之间的矛盾。
若是太子登基,他要想不被“处理掉”,就必须还要有利用价值。
太子登基,皇贵妃就是太后。
只要太后还在世,骆守敬就必须顾忌太后母家,也就是胤国公。
胤国公之所以令骆守敬头疼,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亲缘,不能轻易处置。
否则解得了一时之困,后世的史书工笔,以及百姓的口舌,都能随随便便让他遗臭万年。
登上皇位是皇子所想,成为帝王,便是想万民朝拜,名垂青史。
骆禅檀从东宫出来,在转角处突然被一冒冒失失的小内侍撞了肩膀。
他行迹鬼祟,骆禅檀冷眼拽住了他的衣袖。
只见那小内侍神色慌张地向他告罪:“六殿下饶命。”
说着,骆禅檀感觉到手心被塞进一张布条。
他默默将布条收拢掌心,甩手甩开他的袖子。
“不长眼的东西,滚。”
那小内侍垂着头脚步匆匆地溜走,可骆禅檀却清楚,他如此一举定然会引起其他侍卫的注意。
为了平稳坐上皇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只怕其他侍卫定然会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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