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天过去》
文/利泽
【暗恋是夏天潮湿闷热的暴雨，而我任由它将我侵袭。】
十五岁这个夏天，蝉声密集，天空是沉闷的铅灰色，云层低垂，迟迟不肯落下雨。
江乙熙做了这辈子最叛逆的事情。
未经父母允许，擅自逃掉家中农活，只身一人来到新阳。
这样破格的行为，注定让她睡在大街。她像只受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想要往天上飞。可是没有飞羽的鸟儿注定不会行太远。
她来新阳不仅仅是她不愿意待在家里，她需要钱，她要读书。然而她腼腆不爱说话的性子让她在找工作时处处碰壁。
每当她鼓起勇气问话时，店家瞧着她瘦弱的身躯怯生的语气便挥手将她赶走。
最重要的是年龄，她还未满十六岁，没人敢招下她。
她坐在公园长椅上，打不起精神，但还是强撑着眼皮盯着周围。她想先在公园监控底下待一晚，明天再去找工作。
眼皮一睁一合，恍惚间好像看到一男生的身影。
她抬起左手看了眼电子表，凌晨一点多，那男生并没有走近，好像没有注意到她。
那道高挑的身影拿出一把小提琴，没有谱子只是看着公园中泛着涟漪没有颜色的湖拉起来。
这种琴，江乙熙只在电视中看到过，悠然的旋律传入她的耳中，配合着这样的场景倒显得冰凉怅然。
湖边热风还缓缓吹在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衣物早已有了股难说的味道。
是一种腐败不决的味道。
身上粘腻一身汗水，今夜她还无法闭眼入眠。
耳边的曲子逐渐生硬，模糊，甚至刺耳，像是在据一根坚韧的木头。
江乙熙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居民楼，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涩磨的调子，紧绷着她的每一道神经。
像故意提醒她不要睡觉一样。
声音断断续续，紧接着。
“啪——！！”
小提琴和公园椅子的撞击声把江乙熙吓了一跳，心也空了半拍，主要是现在凌晨夜晚太过安静，突如其来这么一遭。
声音越来越大，简直就是扰民的程度，那个人像个暴力狂一样咬着牙疯狂摔打着手中的琴。
近乎歇斯底里。
直至一把好琴从中间断裂。
她不太理解这种人。
肩上背着破旧的帆布书包，双手撑着脸，江乙熙双眼无神看着湖面，不敢去看那道身影。
她缩着身子，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显眼刻意，她就躲在树后的长椅上。
半晌，她改变了动作，手臂作枕，放在腿上，整张脸埋在手臂中。背脊微弓，身形单薄。
动作仅仅保持了几分钟。
“你不回家吗？”清越的声线像夏天湖中干净凉飕的水。
江乙熙身体一怔，没抬头，也没做出多余的动作，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只要她在监控下就没关系。可听这人的语气温和像是在关心。
简直和刚才两幅样子。
见她没说话，男生的声音远去了几米：“大半夜干嘛来这？回家吧，一个人在外边可不安全。”
“我刚才……吵到你了？”
他又问她，她始终没抬起头，心里的不断滋生的害怕，在这一刻稍微安静下来。
听着脚步声渐淡，江乙熙仰起头张望，心想，我难道不能来这吗？这是你家？你为什么又不回家？
可这些话，就算是和她认识的人，江乙熙也只能想想，说不出口的。
少年背影修长挺拔，手拿着小提琴包大步向前走去，看着和她应该差不多大。江乙熙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新阳人都这么“多管闲事”热心肠吗？
她踮起脚，躲过树影，昂着脖子努力往前看了一眼。
像是感觉到什么，男生扭过头，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湿漉干净的眼睛。
男生嗤笑一声，转过身，声音放大：“看够笑话了?”
慌张，窘迫一下子占领江乙熙的身体，让她立即转身回避视线。
难道还要她为他鼓掌吗？
“或者说还没看够，需要我在表演一次?”
少年轻啧一声，满不耐烦。
江乙熙真这么想，她就是觉得在看一场表演，戏剧性太强。
徐徐晚风吹来，树梢沙沙作响，静默黑夜中，男生刚才一股脑将东西扔进垃圾桶，琴谱就在这一刻掉了下来。
他没在回头，也没再往身后看。
轻风吹起一张薄纸，像一只翱翔的鸟儿，不偏不倚落到她脚边。
路灯昏暗，树影绰绰，她没看清少年面容。
只是，许久之后，每个深夜，她常常忆起这个月光照耀下的身影。
双面的影子。
湖对面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绕远路过去，询问之后终于能在这里得到一个安身之所。
店长是个和善的阿姨，陈阿姨帮她安排好了住处，店里面也管饭，不过暑假工工资少得很，问她能不能接受。
江乙熙抓住机会，忙慌点头。
夜间十二小时五十元，她觉得很值，至少像她这样不善言辞，讷于言表的人能在新阳这个地方安顿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性格木讷，她没有玩的好的朋友，班上的那些也只能算得上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同学。
村里面是响应国家政策，建立了唯一一所九年制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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