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故事,非要讲起来,都要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
比如很久很久以前,傅喻钦还叫庄喻钦。
再比如更久之前,傅梦婉还活着,正是青春年华。那时她遇见一个人,就以为初恋该是这辈子的良配。何况他们恋爱,同居,正和所有情侣一样,慢慢磨合着,按部就班地准备步入婚姻。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傅梦婉的另一半比她大八岁,并且富有。他文质彬彬,很斯文,正符合她学生时代的全部择偶标准。
在备婚期间,傅梦婉突然发现自己怀孕,她开心的同时,心里又有着不明不白,不知从何而来的忐忑。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未婚夫,得来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由水到渠成带来的惊喜感,第一次,傅梦婉从那个名叫庄逸生的男人脸上看到错愕。
只有一瞬间,紧接着,他表现出的又是一种满足和自傲。
理所当然的,这个孩子当然要生下来。毕竟,这是爱情的结晶。
备婚照样推进,生活却没了意料之中的顺利,婚礼的事情总是被各种事情拖延,庄逸生出差的频率也开始增高。直到孩子月份渐渐大起来,拖到后面肚子大的盖不住,傅梦婉才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不知道哪一天,她突然有了一种猜测:庄逸生一直以各种原因拖着,不领证也不办婚礼,会不会是因为,他有了外遇?
女人的第六感来的后知后觉,一来也就敏锐。
傅梦婉性格里,就是有着某一部分永远不会消失的天真。
她来自单亲家庭,从小在母亲的关心和呵护下长大,几乎没有为生活烦恼过。大学毕业后,母亲因病去世,接着,傅梦婉就遇见庄逸生。
她觉得,他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是天上的父母给她送来的依靠。
那时候,在庄逸生的劝说下,傅梦婉已经没有再继续工作了。毕竟他们是要结婚的,有一个生意做的不错的“丈夫”,她又怀着孩子,那不如就好好守好小家。
怀孕七个月,因为已经穿不上婚纱,婚礼被理所当然地推迟。傅梦婉被庄逸生呵护的很好,这些事情都不用经她的手,只需要看看设计师送来的图纸。
某一天,她却突发奇想,独自前往提前预定过的那个酒店,据说场地已经完全布置好,等着她一出月子,婚礼就能继续。
她去了,也看见了,看见光秃秃的宴会厅。
傅梦婉看着面前和庄逸生的描述完全不同的场景,听服务员在旁边解释,说上一对新婚夫妻完婚,装饰就去掉了。据说那对新婚夫妻中的妻子是设计师,亲自把婚礼现场设计得用心又时髦,按规定撤掉装饰的时候,他们好些人都感慨,说舍不得。
服务员很热情,看见傅梦婉脸上的错愕,还以为她们都是一样,因为没有在现实中见识过这样的爱情故事,所以才会惊羡。
这会儿清闲,服务员不仅给她看了现场布置好的照片,还对她指了指某个包厢,压低声音说:“哎呀,我也是来这里工作之后才知道的,有些有钱人花边新闻满天飞,但好多也很恩爱的,跟小说里面描写的差不多!”
“喏,就现在出来的这对夫妻,是我们酒店的常客了,和上周结婚的夫妻是旧相识,生意做的特别大。听说庄老板和妻子结婚七年,女儿都四岁大了,感情还是这么好,同进同出的,我们酒店的都很羡慕呢……”
命运想让一个人知道一件事的时候,一切常理都会错位。
会让久不出门从不怀疑的傅梦婉,突发奇想来到这个酒店;会让平时忙碌的服务员,恰好有空也有闲心,和大着肚子独自前来的陌生女人聊八卦。
可细究起来,现在的一切才又是符合常理的。
而常理之下的所有依旧在运行。
傅梦婉的猜测是对的,但也是错的——庄逸生确实在外面有别人,但她自己,才是那个后来者。
在现实的、符合常理的故事中,庄逸生有妻子,有女儿。而她傅梦婉,大着一个打不掉的肚子,稀里糊涂做了别人的小三。
陷入爱情的糊涂女人,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庄逸生在和城那么有名,随便一打听就知道。这究竟是多么俗套的故事,而自己,又在这个俗套的故事中,扮演着多么不入流的角色。
庄逸生之所以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事业有成,是靠着原配发家,时间长了,又渐渐耐不住寂寞,认识了在外打工的傅梦婉。一个男人不仅出手大方,还温柔多情,从来就对爱情有憧憬的女人,自然是渐渐沦陷。
有钱后自然而然的高精力,加上从穷乡僻壤冒尖,靠着老婆出头的忍耐力,让庄逸生在情感上几乎没有短板,反而有着更天然的伪装本领。
他们约会,傅梦婉却没有见过庄逸生的哪怕一个朋友;他们同居,他却隔三差五出差,从没穿过她为他挑选的衣服;直到后来,故事的假象被傅梦婉戳穿,他们的孩子出生,庄逸生的口中翻来覆去,还是只有那几句话。
“我和她是身不由己,但你知道,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你要谅解我……”
“我是爱你的……”
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得平静,仿佛胜券在握,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甚至不掩藏骗局,也不负责善后,反倒表现得坦坦荡荡,任人质问,始终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似乎吃准了,傅梦婉不会放手。
傅梦婉当然不甘心,怎么可能会甘心。
她认定自己是被爱的,只是不被天时地利人和所眷顾。她有她乌托邦式的幻想,有她迟来的无用忍耐。
她告诉自己,她手里并不是毫无筹码,她还有庄逸生的爱。
爱,多么伟大的口号。为爱盲目是一件再浪漫,也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是这份爱,让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母亲留下的家属楼被单位收回拆迁,她带着在出生证明上姓庄的孩子,独自一个人搬进城中村的吊脚楼。
好多破旧的楼板房挤在一起,像野蛮地寄生植物,楼与楼之间,连剩下那点低矮狭窄的天空也要被划分个完全,扯满晾衣绳和电线网,清白的阳光都被除人类之外的所有瓜分干净。最后落下来的,只有催人拼命逃离的迫然感。
周围鱼龙混杂,不用入夜就能听见隔壁的各种声音,常常有老鼠啃咬楼板发出嘎吱声响,雨季潮湿到仿佛被直接浸泡在梅雨之中。
在那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流言蜚语的威力却丝毫不弱。
周围人渐渐传开,某栋楼住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独身领一个男孩。明明说的是满口本地话,却要在这种地方住,据说是做了有钱人的二奶,看来已经被家里断绝了关系,毕竟谁家也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他们在和城格格不入,在城中村也格格不入,似是而非的猜测,在这样的地方,权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每家每户都应该贡献一些。他们这样“外来”的,则应该理所当然贡献得更多一些。
傅梦婉当然在乎这些话,就是因为在乎,才更要向人证明,她并非贪慕虚荣的人。
起初是因为孩子还小,后面则是已经渐渐和社会脱节,傅梦婉只能打一些零工,压根挣不到什么钱。庄逸生把他们“养”在外面,她却几乎不从他那里多拿一分钱。
像是按月领取工资,比最低薪资还要低,也像是在用尊严代换感动值,偏偏最后逼得两者都要消耗殆尽。
傅梦婉不在乎窘迫,只有忍受窘迫,她才能提醒自己,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蠢,也不是识人不清,是因为爱——
是因为太想得到爱。
也就是在这样的“爱”中,傅喻钦渐渐长大。
和城是母亲的故乡,自然也是他的故乡,他对故乡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无关爱还是恨,就像对世界上任何一座除了逢城的城市,都只是一个途经地。
在那个城中村生活的时间里,他们搬过几次家,不过是从一栋楼搬到另一栋楼,兜兜转转还是困囿于那个小小的、逼仄的角落。
小时候不记事,城中村的小孩编歌曲围着傅喻钦嘲笑,他不能完全理解。毕竟他是有父亲的,父亲隔三差五就会来。
傅梦婉多疑,热衷于自我拉扯,一边怀揣着道德谴责下对原配的愧疚,一边逐渐多疑惶恐,害怕失去。她觉得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好,所以庄逸生才不离婚,于是她开始更加乐于奉献,也教孩子要学会奉献。
她总是对傅喻钦说,爸爸是因为工作才会经常出差,让他要学会体谅大人,毕竟大人有大人的身不由己。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候,她都算得上是很温柔的母亲。
所以,即使外人常常用陶侃的语气问他,妈妈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傅喻钦也从来没有觉得过,傅梦婉是一个不好的母亲。也从没觉得过,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倒是傅喻钦和庄逸生,比起父子,他们之的关系更像是陌生人。
庄逸生来城中村,总是给傅喻钦一些钱,让他出去找小朋友玩。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交谈。
毕竟出来寻欢作乐,再带一个小孩儿,风险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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