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霏霏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舒服地哼唧了一声,感觉周身都被好闻的橘子气味包裹。
——是梦里的味道。
她忍不住想入非非,脑中画面千回百转。
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再次出现了,这一次,程霏霏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可不同的是,他没有再不假思索地离去,而是在她的病床前倾身,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满是清新的橘子香。程霏霏开心地噙着笑,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灰白粗糙的墙面,空气里弥漫着丝丝清冷。
带着柔光的滤镜褪去了,化作破晓时雾蒙蒙的素白天光。
又是一场梦。
程霏霏翻了个身,看到江羽近在咫尺的睡颜。
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里,他的脸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像藏在灰沉云雾里的月亮。
小床并不大,江羽和衣躺在被子之外,就这样挨着床沿睡了一整晚。
他身上盖着的是程霏霏送的那件羽绒服。
空间如此局促,可程霏霏觉得,他的睡姿依旧很自然,有种松弛的好看。
程霏霏很难描述那种感觉。
江羽就像一件流落在地摊儿上的艺术品,抖落表面的浮尘,就能看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浑然天成的清致。
这种气质和她身边那些富二代还不太一样。硬要比的话,他们像金银,江羽却像玉。
程霏霏伸出手,隔空触摸着他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
心中忍不住好奇——她贫穷的小朋友,究竟是怎样长成了这样的大人?
枕边的手机一震,被程霏霏捞起,是任可心的微信。
【姐妹,连续两个晚上夜不归宿,还说没有春宵,当我傻啊?】
程霏霏笑着回:【抱歉,你帮我遮掩了没?】
任可心:【我还有别的选择?在你妈眼里,我已经是能连开四十八小时马拉松派对的厉害人物了!】
程霏霏赶紧发了个大红包过去,抚慰好友疲惫的心。
任可心毫不客气地收下红包,决定暂且饶她一回。
【剪片子熬了一宿,我要去补觉了,等睡醒了再听你讲春宵的细节!】
程霏霏放下手机,感受到空气里的湿凉,赶紧掀开被角,盖在了江羽身上。
人也靠过去,想帮他暖一暖。
暖着暖着,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被子完完整整地盖在自己身上,床边已经空了。
*
江羽把早餐买回来的时候,程霏霏正站在露天的水槽边刷牙。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的影子映在草叶的露水上,闪着砂砾般细碎的霞光。
房东一家不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儿子哭闹得厉害,一大早就出门了。总之,破旧的院子看着都比昨天可爱了不少。
程霏霏哼着歌,将口中的泡沫一吐,拧开水龙头。冰冷彻骨的自来水哗啦啦地涌出来,激得她白嫩的指节微微泛红。
江羽见状,从厨房拿出烧满了水的铝壶,兑了一盆温水,端出来放在水泥台子上。
程霏霏探手试了试水温,悠然一笑:“我很小的时候住在乡下,那地方也没有热水。当年没觉得什么,这几年反而受不住了。”
她舀起一捧温水扑在脸上,挂满水珠的面颊像剥了壳的鸡蛋,在冬日的寒风中冒着袅袅热气。
小黄在江羽的腿边穿梭着,竖着尾巴蹭来蹭去,全然忘记了昨天被赶出房间的窘迫。
程霏霏鲜少跟狗打交道,平时能见到的,也都是被人抱在怀里的精致犬种。小黄这样野生又邋遢的土狗还是头一回见,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昨晚,小黄不得不在院子里睡了一宿,委屈得不行。一早看见主人,又活泼得仿佛重生了一般,忘记了所有不快。
它跟着两个人类进了屋子,蹲在桌边,使劲嗅着早餐的香味,摆出讨巧的姿态。
可惜主人的目光完全不在它身上。
江羽将买回来的东西摆了一桌子,堆在程霏霏面前。
什么包子,茶叶蛋,葱花饼,糯米糍,豆浆……看得程霏霏眼睛都直了。
“你买这么多,我们俩吃得下?”
江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怕你吃不惯,就多买了几样,你可以选。”
程霏霏也不用筷子,捏起一只水煎包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
“难怪你给我送的早餐,不是麦当劳就是鹿客的三明治。江羽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娇生惯养?”
江羽抿了一口豆浆,摇摇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程霏霏转了转眼珠,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问:“你觉得,鹿客的定价贵不贵?”
江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中等吧。”
说完,一蹙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大话。江羽满嘴的豆浆差点呛住,画蛇添足地补充:“……是挺贵,起码,我就消费不起。”
程霏霏眯缝着眼睛瞅他。
她想起江羽在聊到剑桥时,那种自然到习以为常的神色。
她一直很好奇,这个在市井的角落里艰难生存的穷小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经历,才能对富贵不以为奇,对贫穷又如此坦然处之?
程霏霏不怀好意地凑上去,按住他手里的包子:“少吃点,今天姐姐带你尝点好的去!”
*
程霏霏和江羽约定,晚些时候在江边那条商业街上见。
江羽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点了头。
他还要赶去江城大学附属医院,冯惠珍今天动手术。
提起那个人,程霏霏心底依然有点子不痛快。
她揪住江羽的衣角,黏黏糊糊地问:“那天在医院,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那个啊?”
江羽不解:“哪个?”
程霏霏的眼神到处乱瞟:“就那个……同学呗。”
江羽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有这茬。
他沉思了一瞬,牵过她的手,眨着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那我应该怎么介绍你?”
这下,轮到程霏霏犯难了。
不过,输人不能输阵,她赶紧铆足气势回答道:“……当然是金主姐姐了!”
江羽弯了弯眼睛,好笑地看着她,眼底却好似闪过一缕极快的落寞,转瞬即逝,在被程霏霏抓住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点点头:“好,我今天就去跟冯姨说清楚。”
“……倒也不必。”
程霏霏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爽地甩脱他的胳膊:“算了,毕竟是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人,别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江羽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养育之恩倒谈不上,她又不是我妈。”
程霏霏心道,她不是你妈,她只是想当你的丈母娘罢了!
不过,那点病中托孤的心思,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江羽虽然穷,有个名声不好的亲爹,还欠着一屁股债,但本人实在是太出挑了。
极俊的外表,加上名校生的身份,还有连程霏霏也说不清楚的,那种淡饭粗衣的表象下一身不动声色的贵气。
冯惠珍看中他的前程,想要赌一把,撮合他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倒也再正常不过。
程霏霏捏了捏江羽的脸颊,感慨地想,我的眼光可真不赖,竟然捡到了这么个宝贝。
可惜——她的宝贝住在这么一间糟心的破屋子里,连这都要面临流离失所的困境,她程霏霏怎么能忍!
江羽握住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浅色的瞳底犹如蓄了一汪清水,映满了程霏霏的倒影。
他语含期待地开口:“霏霏,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问我你是谁,我能不能……”
“——我知道了!”
似乎被一个绝妙的主意砸中,程霏霏的眼睛里绽放出喜悦的光辉,猛然打断了他的话。
她兴高采烈地说:“你先不要找房子!晚点咱们碰面,我有事和你商量!”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边穿外套边往外跑,还不忘回身叮嘱:“我先走了,今天的约会不见不散哦!”
江羽看着她一溜烟飞奔出去,动作急切地跨过院子的门槛,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嘴边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江羽轻轻吐出一口气,回身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脑子里开始盘算找房子和搬家的各种事宜。
一边思考,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桌上的早饭。
仿佛石子击打湖面,思绪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窗外,太阳已经爬上碧空,院墙上高耸的野草被劲风吹得来回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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