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酌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确定不至于殿前失仪后跟着侍女往后院走。
路越走越长，她借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打量着前方的人。
那侍女看样子和她年岁差不多，虽然稚嫩却不乏典雅，不愧是宫中的人。
皇后的住处距离正殿并不远，只一炷香左右就到了。
宋清酌回忆着脑海中的路线，然后猝不及防地就被推进了门。
殿内装饰华贵却不显沉重，四周的窗子都开着，从屋内就能晒到阳光，亮堂堂的，满屋的金灿灿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七彩光芒。
“姑娘不必拘谨，”宋清酌没看得到人，规规矩矩地等着，一旁的侍女温声安慰道，“皇后娘娘人很好的。”
她笑着谢过，然后继续等。
不一会儿有人掀了珠帘出来，那人一身金绣红锦衣，头上别着金色的凤衔珠簪，腕间戴着彩色的玛瑙珠子，明明是这样艳丽的颜色，在这人身上竟然一点都不违和，反而全部沦为了陪衬。
宋清酌低头俯身：“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她听到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是春风拂过湖面，不留一丝涟漪。
她刚要起身，就听到另一道不满的声音：“就没看到朕？”
宋清酌一愣，抬头正好瞧见景明帝帮皇后提着裙摆，两人一同迈进门。
宋清酌：……还真没看到。
“参见陛下。”她无语地俯身。
她何德何能，让皇上亲自来见。
“行了，坐吧。”景明帝摆摆手，把人叫起来。
皇后娘娘仔细地瞧了她一会儿，眼里浮现出笑意，声音缓缓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替今禾谢谢你。”
宋清酌忙推脱，毕竟皇帝还在这虎视眈眈:“草民一时情急罢了，担不得娘娘的谢。”
她当时说的话多少有几分夸张的成分在。
温禾公主虽然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但好好养了这么久，现在也早已经无恙，只是心里有些郁结，没点精气神儿，看上去倒是正好应了她的胡说八道。
宁皇后轻笑了下:“那大殿之上那么多人，只有你站出来了，光是这般，本宫就值得感谢你。”
她说着，顺便转过头冲皇帝翻了个白眼儿，景明帝自知理亏，只在一旁坐着喝茶。
宋清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反正不能说我是图你儿子的银子吧。
“你和临儿……？”宁皇后又问道，似是觉得有些唐突，她柔声道，“抱歉，临儿从小身边没有多少女子，本宫有些好奇罢了，做母亲的难免要多想一些。”
宋清酌完全理解，倒也没有隐瞒：“殿下出银子让草民酿酒，草民与殿下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宁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不知是信了没信。
景明帝也不说话，看样子是早已知道她的身份。
或许是刚刚，或许是上一次，这位陛下肯定一早就对她生了疑惑。
调查个人，对只手遮天的皇帝来说并不算一件难事。
“所以，今天这一出是太子的主意？”景明帝轻嗤一声，茶杯在桌上重重地敲出声响，神色带着些不满。
宋清酌刚坐稳又连忙起身跪下：“是草民自作主张，殿下先前并不知情。”
她心有点累。
能不能一次性问完。
“行了你也别跪了，起来吧，”景明帝不耐烦道，语气里带着洞悉，嗤笑一声，“你也别替他说情，太子什么样朕能不清楚吗，他这几日怕是要恨死朕了。”
这话宋清酌不敢接。
“陛下觉得临儿错了？”宁皇后转过头，轻飘飘问，神色亦是不赞同。
这话景明帝也不太敢接。
良久，他叹了口气。
“阿霜，这次和亲是必须的，唯有两国间建立姻亲，才能为我军换得几年的休养生息，大乾已经打不起仗了，”景明帝正了正色，“若有的选，我也不会去让今禾和亲。”
虽说他对子女都没有感觉，但长久之下多少也会爱屋及乌。
“那个陛下……草民有话说。”宋清酌壮着胆子，弱弱地插了句话。
宁皇后剜了皇帝一眼，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宋姑娘请说。”
有人撑腰，那她就不带怕的。
她清清嗓子，认真道：“若是有其他法子能维持两国平衡，陛下就不会让公主去和亲对吗？”
“那是自然。”
若有其他法子，他犯不上惹皇后动怒。
毕竟皇后这脾气，爱憎分明。
“和亲固然是一种办法，但陛下有没有想过通商？”她面色坦然缓缓道，抬眼间运筹帷幄，“大乾与孑绍连年开战，所求也不过是开疆扩土，孑绍贪图中原的富庶，大乾亦想要占有草原上的战马，两国之间的矛盾郁结于此。”
“但若是在边疆开通一条商路，连接两国，使双方互通有无，不仅能使边疆百姓战士有足够的时间调整，也避免了资源不均匀产生冲突，何乐而不为？”
她这话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从没有人敢这么在皇帝面前堂而皇之地说这种话。
两国是死敌，说这话的程度无异于叛国
殿内陷入一片沉默。
景明帝面色不虞，似是不赞成，良久终于哼笑一声：“你所图不小。”
两国自太祖以来便是鱼死网破的关系，到了他做皇帝的时候也只是勉强使对方降服，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有条件，他们是万万不会答应对方的降和的。
而宋清酌这一举措，便是直接化敌为友，他若是这般做了，不知又有多少老臣抱着柱子寻死觅活。
见被看透，宋清酌也没有太大反应。
景明帝不同于越临，后者虽有心计但不多，而前者是确确实实从风云诡谲的夺嫡之战里杀出来的铁血君王，要想瞒过他难如登天。
“陛下不心动吗？”宋清酌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循循善诱。
变则通，通则久。
若是成了，这便是千古的美名。
她不信景明帝没想法。
“你怎能保证孑绍会同意？”
“这么一大块肥肉，没人愿意放弃吧？”
“可若是孑绍凭此日益强盛，我大乾反而被钳制怎么办？”他来了兴趣，笑眯眯地问道。
“这就是陛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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