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刺史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侄女,脸上也被刻意抹脏,头上腕间连一件银器都摸不出来。她被喂了安神汤,蔫蔫地缩在大人怀里,尚且不知未来的事儿。
潥溁县主派来的方管事一遍遍催促:“天使马上就要到了,您还不让我带走小主子,这不是害她嘛!”
林刺史十分头疼:“要找的替身还没来,若是没替换成功,岂不是叫林家蒙难。”
方管事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我说一早把人捆了,一碗哑药灌下去,哪还有现在的事儿。”
林刺史也后悔,可哪敢真照着方管事的法子去做。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处理把柄要么做绝,要么彻底收服人心,不上不下的吊着任谁能安心。
方管事黑着脸催人去找,又质问林刺史:“昨儿就叫人在胥水坊盯着了,盯梢的人说今日不曾见她们母女出来,城门口也不见那丫头出去,怎会去他家还找不到人?”
方管事真真觉得这位刺史手段不行,不是叫人盯梢就是砸口锅恐吓,顾头顾尾的小家子气,又想要名声又狠不下心。倒不如一早把顾家人处理干净,将那黄毛丫头绑回来便是。
刺史夫人跨过门槛走进屋子里,冷冷地吩咐婆子把二娘带出去,对方管事冷笑:“管事好大的本事,怎么早不把事情安排好?”
她一脸寒意,前头也不是没低眉顺眼地求过方管事将自己的儿子一并带走,奈何人家不接茬。如今要他们夫妇帮忙送走侄女,横挑鼻子竖挑眼,她心里怎么会舒服。
对着刺史她也一肚子怨气:“你对别人家女儿那么上心,怎也不见为自己儿子打算一二?嫁鸡随鸡,我陪你死没问题,怎么我的儿子要受你们家连累?”
“励哥儿不会有事。”林刺史正是心烦的时候,见自家夫人又要来撒泼,很是不耐烦。果不其然,刺史夫人从袖子里扯出一节白绫:“那大郎与三郎呢?他们也是我的孩儿!你何不趁早勒死我,我也不必在这儿惶惶不安,不知明日是否要成菜市口的刀下亡魂!”
见林刺史不吭声,方管事连忙拦下刺史夫人,抢过白绫直跺脚:“我说您着什么急,不说林相公那头还没使力,就说您家老太太是陛下的亲姨妈,那外甥儿还能见姨妈家连个孩子都不留下?”
刺史夫人捂脸直哭:“哄我罢了!那位连亲外孙都舍得杀,哪顾得上什么陛下姨妈家里的。林潭你这没用的,都怪你那两个好侄儿,做的什么孽!你给我和离书作什么用,让我把孩儿带走才是!”
让仆人把夫人拦在屋子里,林刺史头疼地走出去。在门外站了许久,唉声叹气的吩咐人去将三郎的行李搬去外边赁的院子里,与母亲弟弟一块做伴儿。
尽管他们都知道,最迟明天,这份虚假的和谐便会被打破。只希望天使给些面子,让他们母子与林家撇清关系吧。
回到前衙,他又是秉公办理的青天林大人。一连三日他都在露面为百姓做事,一时很得民心。
待到午时,已收了数张状告沈家的诉状,或有人证或有物证。林刺史吩咐人押了沈家的少爷或是犯事小厮在衙门口,一板子一板子打下去,公堂外都是惨叫声。
小厮为他备好了饭菜,请他去后衙吃饭。林刺史看到别驾提着食盒等候,脚步一顿。走近看别驾掀开的食盒盖子,露出金灿灿的一角:“您老何不消消火……”
林刺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身就走。别驾连忙提着食盒追上他,好声好气劝他:“您的前途一片大好,何苦图那一时的好名声。且说那沈家为您找回了府上千金的玉佩,不念功劳念苦劳,你松松手放一马又如何……”
林刺史脚步顿住,回头看别驾:“玉佩?”
别驾只以为他回心转意,连忙笑道:“外头那些状子,不劳您麻烦,我会叫底下人看着拦下,不耽误您做青天。这些小小敬意,您……”他托着沉甸甸的食盒费力向前一送。
林刺史的注意力却在他先前的话上:“你说清楚,什么玉佩?”
……
夜色转黑,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闪身躲进巷子里,钻过狗洞进了一处无人住的荒宅。
街上打更的声音还在响着,听着逐近逐远的脚步声,阿灰靠在门后啃糕团。糕团放了几日,又不曾进蒸笼蒸软,早就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了。阿灰一点点撕开外面发硬的皮,里面的虽不是糯糯的软乎乎,好歹咬下去不至于牙齿痛。
她用手指划拉着门上的灰层,心中还想着白日尾随在胥水坊盯梢的人后边,跟着他们去的不是沈家,却是刺史家。
回想自己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她想,自己的事儿没有露出马脚,那位官老爷一直盯着她到底所图为何?
顾老五是被沈家人打的,尸身是邻居看着咽气的,她要状告沈家杀父也不算不妥。难道沈家贿赂了官老爷,那位面甜心苦,暗地里要帮沈家?那一开始何苦给自己这样的人帮忙……
今日眼看着许多人拿着诉状进入衙门,沈家人被打的哀嚎声惹了多少人去看热闹。
阿灰正想的出神,突然听见屋外有猫叫声。她几口吃完糕团,连忙站起来。
这么难听的猫叫,一听就是老乞儿在作怪。
心里暗道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城里了,难道官差的检查又放松了。她推开门出去,却没看见人影。
喵嗷——
难听的怪叫声从屋子后传来,阿灰快走几步过去,嘴里回应了几句猫叫。果然看见老乞儿正蹲在窗下,埋着头学猫叫。
她心里一松,脚步慢下,走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拐角处兀的走出两道身影,黑压压的影子在火把下,投映到墙壁上。阿灰转头就要跑,却见身后也走出两个男人。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清晰的传到阿灰耳里,火把一瞬间照亮了小院,阿灰的脸便被清晰的暴露在所有人眼里。
方管事带来的人手脚利索,很快便拽住小乞儿的胳膊反剪着绑住,嘴巴被堵上,任由她呜咽着恨恨地瞪着所有人。
阿灰与怂头搭脑的老乞儿一起被提着回到荒屋里,林刺史大踏步走进来,沉默着由下人为他擦干净一把椅子放他身后。
方管事站在他身旁:“赶紧一碗哑药喂下去就是,您还想做什么?”
林刺史却挥挥手,让那些方管事带来的人退到外边去。
“您……”方管事看林刺史的脸色,悻悻闭了嘴。
屋门被关上,林刺史弯腰坐到椅子上。椅子腿一歪,好在方管事及时拉住了他。
林刺史站好:“你也先出去。”
“不成……”被林刺史沉沉的望了一眼,他又软了声音:“行吧,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屋门被拉开又被关上,林刺史走到被捆绑住的两人身前,扯出一块帕子给阿灰擦脸。帕子没沾水,很难擦去阿灰抹在脸上凝固后的泥水。林刺史动作用力,很快将她的脸擦得一阵发红发痛。
逐渐显现出一张清晰的面孔,林刺史停了动作。他冷笑一声,甩开帕子:“好啊,果然是你!”
阿灰呸了一口:“狗官!”
林刺史怒瞪她,在那张与某位相似的面皮的注视下,他站起身:“我倒是小看了你。”
为官多年的老油条,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乞儿摆了一道,实在可笑。
阿灰转头看老乞儿,那人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窝囊地把头埋在胸口,缩着身子不敢讲话。
“玉佩、乞儿、顾老五之死。”林刺死咬牙说着,今日若非有人向他提起玉佩之事妄图为沈家求个恩情,他倒是没将这件夫人随口扯的小谎放在眼里。
“好一个顾大娘,好一个孝女为父伸冤。”林刺史冷笑着在屋里踱步:“不成想,乞丐堆里竟有你这样一位人物。”
阿灰只觉得后背黏腻一片,汗湿了外衣。
林刺史越发觉得眼前这人难搞,世上怎会有这样冷心冷情的女郎。若非是本就子虚乌有的‘玉佩失窃案’,刺史怎会起了疑心,提来沈家人审问。一路追根溯源,找到听墙角的沈三头上,又调查起巧合归家的顾大娘。
林刺史的目光刺透阿灰眼中的防范,冷笑:“棋差一招啊,若非你在我家孩儿面前露过一次脸,我倒也实在想不到往乞丐身上查。”
“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林刺史站到阿灰面前,死死盯着她那张脸。心道:关后与世家彻底翻脸,拿着我家作筏子,亲手杀外孙立威。却不想她生的好儿子好女儿都一个个胳膊肘向外拐,帮林家提前掐灭了多少会落入他人手的把柄。关后手上把柄不足,如何能杀林家全族立威,是以他现下心里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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