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许亏待荷娘。她若受了委屈,我陶府随时开着大门等她回来。”从顾凝熙提亲开始,陶成总是说这句话。
顾凝熙耳朵起要茧子了,从一开始的认真回应保证,到如今的简单“岳父放心”四个字足以带过。
陶成心满意足训斥了女婿一大通,从荷娘嫁他如何屈就,到陶府如何惦念女儿,若是被他人看到,肯定不会再说陶员外郎木纳了。
顾凝熙诺诺然,苦笑着转身告辞,正好等到前来告别父亲的陶心蔷,两人一同出府,顾凝熙礼让妻妹走在前面。
想着娘子见妹将会如何喜悦,他心情轻快起来,自家马车在前引路,陶心蔷马车随后,又带了一车回礼,三车迤逦相顾,“得得”回了顾府。
“姐姐,我来了,这次能守着你八天,你可要时时陪我。”刚下马车,陶心蔷就迫不及待向内院冲去,留下一串银铃笑声。
顾凝熙正吩咐下人好好搬物,闻言才想到这层,深感失策。
他好容易今日和娘子释去嫌隙,衙门又封印放假,本该夫妻二人日夜厮守,自己却接了个娘子的扭股糖回来,只怕花前月下的绮思不得落成了。
深深吸了口气,顾凝熙对自己摇摇头,怎么还与小孩子争宠一般?
迈步跟上妻妹,他轻声道:“娘子说不定在正房等你,随我来。”
同时,顾凝熙心想,只要娘子高兴,那便怎么都好。他们夫妻,来日方长。
冬日里天黑得早,顾凝熙他们回府时候,日已西坠,薄暮雾霭,更加显得府中朦胧一片,景色温柔。
正因时候不早,顾凝熙才以为二婶已经离去,毕竟大年节下,各府都是一堆忙乱事务,二婶也是主母,难道不该来去匆匆么?
没想到,他径直带着陶心蔷往内院行去时,有丫鬟拦路行礼,回禀说夫人和客人还在前面花厅。
桃心蔷听到顾如宁也在,更是一声欢呼,蹦跳着跟丫鬟去找她们。
顾凝熙本来想着,妻妹见过娘子后总要回房收拾物品。
他就能趁二人独处时候,以传家人的话为由,向荷娘隐约显摆显摆,独自去岳家办事怎样妥帖,说不定能偷香窃玉缠绵一番,至少得几句柔蜜夸赞吧。
但是眼下时机不对,他也只好压下表功讨好的念头,慢条斯理去见亲戚。
等他掀帘进门,就见一屋子四个女眷围坐一桌,正叽叽咕咕聊衣裳首饰,时不时笑成一团,好生热闹。
可是,对着这番和谐景象,顾凝熙只想苦笑。
四张模糊面孔也就罢了,他好歹知道都有谁,比到了陌生场合强些。
要命的是,屋里两位着水红衣衫的女子,他可怎么分辨?
二婶先看到门边的他,出声道:“熙哥儿,外头冷吧?快进屋来暖和暖和,把手边帘子放下,要不就跑了热气儿了。”
顾凝熙听到长辈声音,心底一松,腼腆笑笑,轻声招呼“二婶”,故意搓搓手,送到嘴边呵气做取暖状,说道:“是沾染了些寒气,不过还好。”
他边说边靠近圆桌,留意两位水红衣裙女子有什么反应,想借此确认娘子。
“姐夫,你好奇怪,路上明明说过,姐姐给你缝制的衣袍极好,抗风扛冻,你一点儿都不怕数九寒天了啊。”与他前后脚进屋的陶心蔷,不留心就拆了台。
其中一名水红衣衫女子“噗嗤”一笑,不是娘子声音!
顾凝熙基本猜到了,一边笑着应道“你记性倒好”,一边走到自他进屋就没出声的另一位红衣女子身旁,放足目力暗自打量。
女子头顶正是他熟悉的翘尾发髻,两枚他送出的压发也好端端装饰着。顾凝熙有了七成笃定,再细看一遍衣裳,布料花纹对得上,应该无误了。
可能是因为主家夫妻没对谈,气氛总是不对,另三人渐渐停下言语,喝茶的喝茶,整衣的整衣,一时沉寂。
顾凝熙感知到了,不好再等娘子发声确认,将手搭在身边女子肩头,轻声道:“娘子,和二婶、堂妹聊了多久?”
外人没看到,他的手只是碰触到了水红衣衫,并没有施加力道到衣下肌肤。仿佛要碰到烫手山芋,下一瞬他就要将手抽走一般。
为了维持这个巧妙姿势,顾凝熙修长亭匀的手骨骨节都微微突出于外。
陶心荷就是等着他主动的这声“娘子”,自己都不知道执拗什么,完全不同于往日,见到顾凝熙就主动迎上去,从不用他这般谨慎辨认。
悄悄出了口自夫君走到身边就屏住的长气,陶心荷若无其事,像自己没有暗自考验他一般,眉目调回到笑盈盈,脆声脆语将顾如宁的喜事说了出来。
顾凝熙连声道喜,询问可有能帮衬之处,自然而然坐到了丫鬟刚加的椅上,恰恰守着娘子。
他还悄悄向娘子挪近了三寸,径自伸手过去摩挲,握住陶心荷的柔荑便不放,迅速十指交扣。
眼尖的顾如宁看到,好一阵羡慕调侃,陶心蔷与有荣焉,笑嘻嘻接话,说自家姐姐姐夫是天作之合,最和美不过的。
陶心荷却敏感瞄了眼顾二婶,不知她是否想起提醒自己的那番话,觉得眼前夫君举止做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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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晚膳过后,送走满口夸赞感谢的二婶和对蔷娘依依不舍的顾如宁,陶心荷疲累至极,看着眼巴巴的三妹,苦笑着说:“好妹妹,饶我一晚,明日听你说话,好不好?”
说着,她又掩口打了个呵欠,觉得头脑都不清明了,额角突突胀痛,不顾形象地揉揉眼皮,只想立时睡倒。
“姐姐今日没有穿姜黄色衣装啊。”像是刚刚发现什么奇闻轶事一般,陶心蔷大呼小叫一声,看姐姐困倦已极的模样,才闭口不言,使劲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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