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蝴蝶

“我就不去了吧，手上还有个单子。”

如果是数月前的邱霖，可能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会犹豫着是不是不选择得罪人比较好。

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明天我约了荣盛那边的见面，恐怕没法接受你的好意了。”得体的微笑加上挑不出错的理由，让郝悦澜的嘴角向下了几分。

“那好吧～下次可一定得来哦，我这次就先带沐瑶去享受啦～”郝悦澜像只花蝴蝶一般，捂着嘴咯咯笑了几下，然后“飞”走了。

那边的“蝴蝶”刚走，于沐瑶就小碎步着跟上邱霖离开的脚步。

她有些犹豫的拽了下邱霖的袖子，得到了邱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说我是不是不去比较好啊？”于沐瑶把邱霖又拉到楼梯间，习惯性的又低下头。

“不想去现在给她发消息拒绝掉不就好了吗？”邱霖考虑到她的性格，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和她说明天那边的见面需要加一个人，所以我把你带上了。”

“可是这不好吧……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都是同事……”这副模样让邱霖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室友，陈婉禾。

那也是个性子软的女生，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不过她对象是个开朗的性子，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听到他俩结婚的消息吧。

想到这里邱霖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耐心，“那就去吧，如果中途想回来了就说身体不舒服。”

“嗯。”于沐瑶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和荣盛生物的约谈定在上午的九点，提前40分钟到达的邱霖在系统上打上出外勤的卡。

九月仍有些燥热，但短袖已经不适用了，需要低头记录的时候经常刘海跟着挡住视线，索性直接留长一并扎起。

卡其色的风衣衣摆扫过旋转门边，这段时间的锻炼让邱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荣盛生物的大厅弥漫着消毒水与金属器械混合的冷冽气息。

邱霖在会客区翻阅着提前准备的资料，指尖划过平板上的生产流程图。

“邱小姐，这边请。”前台引她穿过长廊。

荣盛生物三楼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邱霖将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仪，余光瞥见窗外停车场驶入几辆黑色轿车。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在甲方来前，她们这两个乙方需要好好的对一对数据。

将U盘里的方案文件调至首页，这是根据荣盛近三年采购数据反向推导的优化建议。

“王总监，我们可以开始了。”

邱霖对主座上的技术总监点头示意，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贵司上月通过平台采购的试剂耗材，到货及时率只有82%。”

投影幕上本是平滑的曲线图剧烈波动，王明阳扶了扶眼镜：“运输环节难免有意外……”

“但意外集中在每周四下午。”邱霖调出物流公司的GPS记录。

红色标记像病毒般密布在周四的时间轴上，“这个时候荣盛实验室要做周报，冷藏车却在绕远路。”

会议室门忽然被推开。

“因为周四下午两点，冷链车要给颐正医疗中心优先配送。”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径直走向空位，“颐正采购部，周毅。”

数据来了。

这正是她计算中缺失的一环。

周毅翻开荣盛的报表，钢笔尖在某行数字上画圈：“王总监，你们报给颐正的试剂损耗率是5%，但实际通过多方手段所采购的补货量超出这个比例。”

王明阳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周毅会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因为系统库存数据没实时同步。”邱霖突然接话。

她调出‘云互联’后台的库存预警记录，橙色警报密密麻麻挤在每周四，“比如上周四下午三点，库存显示仍有12盒凝血酶，系统却显示需要紧急补货。”

周毅终于正眼看她：“云创的库存监测不是号称精准到分钟吗？”

“设备没问题，是操作流程有漏洞。”邱霖切换页面，监控截图里显示荣盛仓库员每周四集中扫码入库。

“大量商品同时录入会导致系统延迟，这时候如果有人手动修改库存……”她故意把话停在这里，看着王明阳的额头渗出薄汗。

周毅的钢笔在桌面敲出规律声响：“依你之见，有什么建议？”

“三个方案。”邱霖竖起手指：

“第一，错峰录入，把周四的货分到其他工作日。”

“第二，给仓库配手持扫码枪，随到随扫。”

第三，”她点开成本对比表，“如果选方案二，云创可以提供设备租赁服务，每月成本比现有损耗低37%。”

会议室陷入沉寂，只有中央空调的送风声在流动。

周毅突然笑了一声，眼角显出几道细纹：“王总监，你们乙方的顾问比甲方还会算账。”

王明阳干笑着擦汗时，邱霖的手机震了震。

于沐瑶发来消息：

【只有四个人，好尴尬啊……】

【要是你也来就好了TT】

周毅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如果选方案三，云创多久能部署设备？”

“三个工作日。”邱霖调出实施计划表，“但需要荣盛开放仓库网络端口。”

王明阳猛地抬头：“这涉及商业机密……”

“我们可以签保密协议。”邱霖早有准备，从公文包抽出盖好公章的文件，“云创已为47家医疗企业提供过类似服务，零数据泄露记录。”

周毅忽然轻笑出声，从皮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周毅。”

邱霖自然回以名片，“邱霖。”

男人拿着那张名片若有所思，“周五的峰会，穿的正式点”他的手机和邱霖轻轻一碰，一张邀请函被投送至邱霖屏幕上，“苏总讨厌迟到的人。

回程地铁上，邱霖反复回放周毅最后的眼神。

她们似乎除了上次的签约外，并没有其他的交集。

但他刚才那一眼似乎带着点探究，会是因为什么呢。

当她点开颐正官网的高管介绍页时，手指顿在苏逸尘的履历栏，毕业于哈佛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专业。

“这是投资。”她自言自语着保存图片，把周毅的名片插进名片夹。

这时才分出精力来回于沐瑶的消息：

【怎么了？】

【你回去了吗？】

刚过五点三十分，郝悦澜就倚在灰蓝色隔断板上，香奈儿香水与打印机油墨味格格不入。

于沐瑶缩在转椅里，驼色针织衫袖口被磨出毛边。

“咱们走吧。”郝悦澜咔嗒合上镜面粉饼，铂金包锁链撞在桌面也没引起主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