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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回城3

小说:

这不是我最好的命

作者:

辣椒饺子没辣椒

分类:

古典言情

六月中,西北。

这个月份的辰时有时不算太热,但到了巳时就不行了,当黄白的阳光直直穿透天边的薄云时,出门找活儿、来往运货的人们脸颊便蒸腾出些热气。若是在南方怕是要悟出痱子,但这地方风沙大又干燥,没一会儿,刚出的汗就服服帖帖地干印在面上了,又皴又刺挠得人难受。

当地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干燥,所以常年用纱巾头和脖子,尤其是日光渐显的夏日,初来此地的人是不会晓得这个诀窍的。

这时,一匹官驿骏马在城门前的二里处停了下来。马上人勒住缰绳,胡乱擦擦沁出的汗。为了在十日内赶到此地,他用了六百里的马,特特避开了日头毒辣的时候,没成想还是热了一头一脸的汗。

瞧着不远处的望楼,他咕哝了一句:“热是热了些。但这地儿……看着也还不错。”说着摸出来文引,又抬脸看了看太阳,嘿嘿一笑:“一年不见肯定晒得跟块炭似的,看我怎么笑话你!”

舒放说着,扶了扶腰间的宽刃刀,稍整装束便入了这闻鸣天下的敦煌城。

敦煌不愧是西陲上最璀璨的明珠,一入城,迎面而来的便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这热闹程度让他一眼回到了来时的汴京。只是商铺街巷里各式各样的陌生音调、土墙雕花的房子和各种颜色的丝绸幔布都明晃晃散发着与中原大不相同的气息。

闹市里,一个胡人商贩的摊板上,各色干果堆成了一小摞一小摞的山,还有叠得整整齐齐黄灿灿油汪汪的捞馍馓子,刚被油香油香的味儿缠得咽了口水,又被几支两尺多长的大棍串着肉拦着了脸,只见那拇指大小的羊肉块子沾满了香料,挤得紧紧满满一大串儿,远看就跟把剑似的。

当肉剑那辛香微呛的味道钻进鼻子时,原本准备去都督府大宰刘水鸟一顿的舒放终于还是老老实实掏来了自己的银子。“三串!”

“吃不王吃不王!”伙计略带口音,连连拒绝。

舒放没理他,径自付了钱,拔了三串就进了店。

刚把肉撸到口里揣了个蛮兜,铺子里又飘出来的羊汤香,四下一看,只见另一头支着一致锅儿,那奶白奶白的羊汤勉强从那堆满羊骨羊肉的锅子里咕嘟冒着泡儿。

舒放的眼睛刷地亮了,他一面往肚子咽没嚼烂的肉,一面囫囵指着那羊汤喊道:“欸欸欸!来一往来一往(碗)!不,两往!”说着比画了个二。

“欸,两往吃不王嘛!”伙计又说。

“吃得王吃得王!”说着啪把钱拍在了桌上。

刚一说完,烤羊油汁便混着口水先从嘴角边挤了出来,舒放连连抹嘴,一面羡慕嫉妒恨:“怪不得她不想回……这都过得什么神仙日子!”

舒放最爱羊肉,可往年唐府少有这道菜,就算有也吃得不多。当然,这也可能跟他小时候在黄州拉着四喜丸子一起偷羊未遂反被揍得鬼哭狼嚎的记忆过于深刻有关。试想,唐知县府上的人偷了乡亲们的羊,是什么下场还用说?自然是揍得他小半辈子都不敢提个“羊”字。

还记得当时何衍下手可重,打得他七八天下不来床,而四喜丸子却只是挨了唐祁的骂,打了几十下手心意思了一下,跟蚊子咬一样——就这,还眼泪婆娑了一晚上。

“哼,怎么都是她讨了好!现在还要老子亲自来接!”想到这,他不禁想起临行前何衍的那句话——“这边忙得快把人压死了,她倒自在,非叫她回来不可。”

舒放跺了跺一路颠簸而麻木的大腿,“老何惯会使唤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老子赶来跑腿!”又狠狠扯下了一大口羊肉串,“管他的,先吃饱再说!”

不一会儿,店家和小二各举了个腰口粗的大瓷碗来了:“来嘞!盆子肉哇!”又端了亮澄澄的弹滑的粉皮子及各类爽口菜肉瓜果来。刚刚切开的瓜果香恰好解了烤羊肉的腻歪,他左右开弓,便是吃个没完了。

吃饱喝足,现任南疆戍边卫所大队长的舒小郎官满意地拍拍鼓囊囊的肚皮松了松腰带,又挪了挪腰那把宽刃刀,准备前往都督府。

谁料刚走到街口,便在街对面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人迈着闲散步子拎着一斛子东西,一晃一晃没入了人群。这光天化日下,在西边人一张张黑黄交替的干巴长面中,这小丫头的小白面煞是显眼,想认不出都难。

“巧了不是。”舒放刚想吓她一下,没走两步却停了步子。

只见刘溪鸰身后十步还跟了个陌生男子。那人一身普通粗布衫子,略略瞧着不过普通本地人,那人一张罗刹似的面和挺得板正的宽肩厚背,却能步履轻捷又隐蔽,显然是个高手。

“这个马大哈!”舒放心道,“莫不是日子过太好了,被跟踪都不晓得!”

他嘴上虽然埋怨,但仍然老道的跟了上去。马一栓,轻巧一闪便躲进了人群,又一路跟着两人在后头转悠来到了城西的一处巷子。

那巷子不深,仍是土墙土瓦,瞧着破烂,巷子口的墙上,烂了又贴贴了又烂的黄色告示上写的仍是孙遇良孙大将军失踪未归的事儿。

眼瞧那男子在巷子口止步,舒放便转脸去了对街小茶铺坐了来:“伙计,有什么茶吃吃?”

茶铺事忙,钻到柜台下头掏银子的伙计还没应声,却听耳风轻动,舒放一扭脸就对上了一张黑黢黢——刚才那男子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跟前。

舒放心道这人轻功必不在陈维宁之下,刚想说句“好功夫”,怎奈眼前一花,一把匕首就直掠上了自己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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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西的边缘地带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聚居之处,这里多是三教九流。除了本地的军户农户,多得是西域里头出来杂耍的,还有有南北两边流窜过来刨食的,以及一些中原逃亡的士兵、朝廷的要犯、失意的读书人。

在城西,有一条著名的军户巷——罗氏巷,巷中有十几户人家,巷口很窄,只能容纳两个瘦子并排走,车马不通,但里头却又深又大,纵横交错的小巷子仿佛蜘蛛爬破了的窝,好容易才能找到个出处,但刘小郎官却轻车熟路,没几步便在一扇陈旧的榆木小门前止了步。

她对城西一带很熟,对这罗氏巷就更熟了,因为这里是她隐姓埋名落脚敦煌的第一站。

她敲了敲门。

“谁呀?”没一会儿,里头人应了声。声音厚实脆嫩,象是个孩子,但并未即刻开门。

“胖丫,是我。”刘溪鸰弯了弯嘴角,自怀中掏出一兜麻布包着的吃食掂了掂。

吱的一声门开了:“林姐姐!”一张红彤彤的肉脸蛋儿抢先挤出了门外,紧接着一个秤砣似的人儿一把擭住了她瘦巴巴的胳膊。“你来啦!”

“是啊,我又来了!”刘溪鸰堆起了笑,声音还顺带往上抬了抬。但她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这么雀跃,甚至可以说惆怅。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在河西四处走动,名为堪图查工事,实则查探曹让镇西之战的线索。今日肃州,明日沙洲,后日又在悬泉驿,偶尔借机跟着沙小将入那延军的且末营地走一遭……虽说西北风光别致,但如此来回奔波几个月,人不疲马也疲了。

而探子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无非两件事:一是见人说人话,找到个让人信服的身份然后套出秘密;再就是走走下三路借借人家的东西,但除了小时候偷赵珏那枚寅郎印,这偷鸡摸狗的事情刘溪鸰自问干得不多,有也是被迫。

眼下她干得就是第一件。多亏她生了一张又无辜又坚韧的脸,叫人无法心生警惕,这一路走访打听,才能把曹大将军数年来如何横跨河西四郡又直取西域十三国的路子摸了个大概。

这才晓得有些事情果然不能偏听偏信,还是要到现场一瞧才知。否则,你怎知赫赫雄狮横扫蛮子、战场上血肉横飞、大夏帝君威加西北的背后,实际上不过是西域十三国内讧之下多方介入后带来的一场又一场的交易呢?

而这其中最关键最惨的一场战役——若羌大捷,便是走了个“声东击南佯攻实弃”的路子,把尚在侥幸中的若羌国杀了个措手不及。

结果就是若羌主城极快被破,百姓四散而逃,王族元气大伤,樱樱一族作为寄生外族几乎覆灭。当无数若羌国的金银财宝随着战报递回东京时,皇帝龙心大悦,并未深究其中的蹊跷。

但皇帝不深究,刘小郎官却不可以,或者是意欲寻找二皇子破绽的太子党不可以。

“老爹,晒太阳呢?”刘溪鸰拎着一斛油掇在了地上,笑嘻嘻地跟那半躺在椅子上的老头打了个招呼。

干巴巴的老头半睁着的黄眼珠子轱辘一转,却对她身后的胖丫一龇一口黄牙:“哟呵,你的小贵客又到了?”才看了眼刘溪鸰,要笑不笑地指了对面的小木凳子:“贵客坐吧!”

“不敢不敢,”刘溪鸰连忙推辞,“老爹,您叫我阿鸰吧!”

罗老爹哼了一声,“我这凳子刚擦,干净得很,林姑娘坐吧!”

刘溪鸰嘴角一僵,心里开始直叫苦。

想当初,她为了隐蔽,把自己说成个寻夫的活小寡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罗姥姥不仅心软收留她给她减了租,还四处张罗着帮她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夫君,一家子古道热肠搞得她心有戚戚又不知如何解释。

后来谢琎一来,把她直接弄去了都督府。这下好办,她这个“林姑娘”也不必自揭身份了。

本以为这胖丫一家只是她命中无数个过客的一种。谁晓得谢琎一招釜底抽薪,抽得孙部鸡飞狗跳,一笔巨款轻巧将五千多军士解脱回了原籍(这实在不易,要知道,官家拖欠的东西还能还上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而好巧不巧,这胖丫的姥爷罗老爹就是其中的一员。于是,当罗老爹带着一家来都督府领那拖欠已久如今却翻了倍的军饷时,将将跟看热闹的刘溪鸰来了个面对面。

罗家的女人小孩不明就里,但这瘸腿的罗老爹心眼子可不瘸,一眼就瞧出来刘溪鸰不是个简单人,不仅不简单,还和延军还有高家堡的人关系匪浅。

刘小郎官正急着秘密打听镇西之战的事,而罗老爹却是亲历者的身份以奇货自居。一老一小几句寒暄便晓得了对方的来路。

如今数月过去,推推拉拉好几个来回后,不简单的小郎官已是三登门了。

“老爹以为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刘溪鸰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由擦了擦汗咕哝道:“人刘备三顾茅庐还能合口热乎的,您喝了我的酒不认人倒也罢了,也别说话恁难听嘛!”

老罗瞥了一眼将将被支走的胖丫,嘿然一笑压低了声音:“人家刘玄德是为天下计,你这鬼精的丫头片子,打听的净是些旁人不晓得问的精怪事!一不留神就要给老子挖坑!”

刘溪鸰笑了笑,开始打太极:“那精怪事,您偏就知道不是?”

老罗低头瞧了眼她脚边的那斛油,布满褶子的眼皮子一掀:“油腔滑调,你倒是聪明!”

上两回里,这丫头左手两壶酒右手几篮子珍馐,说是感恩罗家人先前的照拂,便大剌剌跟着胖丫登了门,他自然晓得她是想找他打听些什么,愣是绷住了没说。

谁料一回没有还有两回,罗家人的嘴也不是个个都如铁桶一般,几碗黄汤下肚,你一句我一句,把个老罗在孙部的“光辉从军史”都抖落了出来,到了最后,老□□脆自己登了场,把那一场场战役说得跟画本子一样精彩,整个一“板砖与锄头齐飞,热血共长天一色”。

边喝边说,边说边喝。一直聊到了下半夜醒了神,老头才发觉自己已经倒豆子般说了许多。便如何都不肯张嘴了。

“上回咱不是没聊尽兴嘛,您记得不?”刘溪鸰说着挪了挪那榆木做的小马扎,水灵灵一笑,“你说打若羌那回,刀子刚染上血,还没动上弓,城就破了,蛮子都投降了,是不是?”

老罗那浑浊的黄眼珠子微微一怔,但也不晓得她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张嘴便是一个死不承认:“你说是啥就是啥咯!”

刘溪鸰微微一笑,叹道:“我只是好奇,既然都投降了,还动什么火铳嘛!”她这语调虽是轻松,但半垂着的眸子却一刻不肯放过对面人的动作。

原来这罗老爹不仅是孙部的人,还亲历了若羌大捷,当年攻打主城时,孙遇良所辖部队里头管火药的就是这精明老头子。

火药专人专管,但活计通常很轻松,闲的时候还可以去给刀弓队那边帮忙记记数。因为火铳是稀罕物,不轻易拿出来用,用起来也很麻烦,既要随时清点还要补填弹药,又重,下雨下雪还不好使。

整场镇西之战历时八年,动了火铳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么攻打区区若羌,如不例外的话,部署火铳大约也只是做做样子。

可惜这场仗就成了例外。火铳不仅用了,还没有用在弓兵刀兵退场的关键时刻,而是用在了一个多余的时候——城破投降后。

火药金贵,火铳一定会过罗老爹的手,那么经他之后,又到了谁的手上呢?

大胜之后,俘虏不计财宝无数,有人自顾不暇,有人纸醉金迷,谁管当时发生了什么。如今时过境迁,天下太平,却有人来问火铳的事。

老罗心下有了计较,不慌不忙饮了一口茶,“上回我不是说了吗?我这年纪大了,想不起来那许多!”说着稀疏的眉毛一挑,露出个精狡的笑,“丫头,别尽问这些稀奇事儿,天知道你打哪听来的。我跟你说了那可是要担干系的!怎地,你想叫我这老骨头送在你手里头?”

一个上头的人,突然来向他这么个半截入土的人打听战役之中的细节,这等机密他哪能随便说呢?没条件谁干这事儿?

刘溪鸰腼腆一笑。真要担干系的话,他老人家还会活到现在?还轮得到她来找他?面对油盐不进的罗老爹,她当然明白这是要价。此刻的她虽是一脸憨相,但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捏得发紧。

老头这话问得邪气,一旦应答失当,非但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反而可能惹得他彻底闭嘴。而自己若一味软磨硬泡,他也是绝不会松口的。

“没事儿,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她摆摆手,张嘴又扯了一句谎:“我前日里得了信,过些时候得回趟京城,这不见一面少一面?今日得空顺道拐来看看您!您一家子照拂我这么久,我再如何感激都是不为过的!”

老头的范儿还没起够,谁料这丫头片子一高一低徒然换了风向。他倒有些不明就里了,眼睛一瞪:“哦,这就要走了?”

“是啊。”刘溪鸰轻巧答着,“上头说那事儿先放放,别的活儿要紧。我估摸着这一走得小半年呢,过些时日再来看您!”

老罗那双黄眼珠子转了转,并不言语。

刘溪鸰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的小油斛,“这油是他们从西域带来的麻油,我看胖丫喜欢吃就多要了些。您可别转手给卖了啊!”

正说着,却听胖丫横冲直撞的滚西瓜似的进来了们:“不得了拉不得了拉!外面,外面又打起来了!这回是两个男的!把陆家的茶铺砸了!”

她说着,一把揪住了刘溪鸰:“姐姐!一圈人在那叫好呢,这回肯定好看!快快快我们去看热闹!”

这会子俩人正是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尴尬的很,刘小郎官正愁没功夫叫这老爷子歇口气细想,胖丫一来这不就是想瞌睡送枕头?

二人未及走近铺子口,便听见叫骂声:“奶奶个腿儿,吃小爷一刀!”

另一个声音冷冷道:“你的刀路散乱,显然不是正规刀法。看来,没受过什么好教训。”

“教训?!”舒放一听这话气得脸都涨红了,“今儿个老子就教教你,什么叫好刀法!”

他大吼一声,双手握刀斜劈而下,气势汹汹。沙小将却依旧不慌不忙,脚步轻点,如同游鱼一般避开,同时匕首横削,精准地撞上宽刃刀侧,让舒放重心一偏。

这一下,舒放差点没站稳,咬牙切齿道:“你这乌鸦,净会闪闪躲躲,有本事别动,看我一刀劈了你!”

“就凭你?”沙小将嘴角微挑,目光中闪过一丝嘲弄,“还是等你能站稳再说吧!”

刘溪鸰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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