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内门选拔，最终关卡——问心路。
这是一条蜿蜒于云雾深处的古老石阶，据说直通宗门先贤意志所在的幻心秘境。每一级台阶都铭刻着玄奥符文，能引动踏入者内心深处的恐惧、执念与迷茫。寻常弟子踏入，无不是谨守心神，如履薄冰，对抗着源自识海的种种魔障。
此刻，路前广场上，通过前几轮筛选的数十名外门精英齐聚，神色凝重。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胖子，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对身边的李铁柱嘀咕：“铁柱，听说这里面邪乎得很，专门挖人心里的弱点，你可别在里面光想着吃灵兽肉啊……”
李铁柱挠挠头，瓮声瓮气：“俺不怕，俺心里亮堂。”
苏月灵站在人群前方，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不远处那个一脸轻松，甚至还在跟负责维持秩序的弟子闲聊，打听这问心路“运营成本”和“维护周期”的青衫身影上。她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时辰到，入问心路！”执法长老肃然宣告。
众弟子深吸一口气，纷纷踏上古路，身影很快被翻涌的云雾吞没，脸上迅速浮现出或痛苦、或挣扎、或痴迷的神色。
林枫是最后一个动的。他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袍，像个即将出席商业论坛的嘉宾，从容不迫地迈上了第一级台阶。
云雾涌来，周遭景象瞬间变幻。
林枫的幻境，画风清奇。
没有尸山血海，没有美人诱惑，没有修为尽废的恐惧。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现代化、灯火通明的巨大会议室里。身上穿着他前世最熟悉的定制西装，面前是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坐满了面目模糊、但气息压抑的“人”。
而他自己，正站在投影幕布前，手里拿着激光笔。幕布上，赫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青云宗外门业务拓展阶段性复盘暨下一阶段战略规划PPT》！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会议室上空回荡，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审视，如同天道之音：
“林枫，汝可知罪？”
“汝扰乱宗门秩序，罔顾仙道传统，唯利是图，蛊惑人心！”
“此等行径，与魔道何异？尔之道心，何在？！”
这声音直击神魂，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压迫，足以让任何修士心神失守，反思自身。
然而，林枫眨了眨眼，非但没有惶恐，脸上反而露出了那种苏月灵和王胖子无比熟悉的、准备开始“坑人”时的营业式微笑。
他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对着空中那无形的“审判者”，语气沉稳而专业地开口了：“尊敬的‘心魔评审团’，各位‘天道股东’代表，大家晚上好。”
“首先，感谢各位对我，林枫，以及我们青云宗外门团队近期工作的关注与质询。针对方才提出的几点‘疑虑’，我认为，这恰恰反映了我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信息不对称。”
他幻化出手中的激光笔点在PPT的目录页。
“下面，请允许我占用各位一点宝贵的时间，就‘项目合规性’、‘社会（宗门）价值创造’、‘核心竞争力’以及‘未来战略规划’四个维度，为大家做一次详细的述职报告与数据化复盘。”
“我们将用数据说话，用成果证明，我们走的，是一条符合时代发展、利国利民的……呃，是利宗利民的 ‘科学修仙’可持续发展之路！”
整个幻境，似乎都因为这番开场白，凝滞了那么一瞬。那冰冷的审判之音，第一次出现了卡壳：“……？？？”
幻境会议室里，林枫侃侃而谈，激光笔的光点在PPT上划过，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
“首先，关于‘扰乱宗门秩序’。”林枫切换到下一张图表，上面是清晰的数据柱状图和折线图，“请看，这是引入贡献点系统和任务平台后，外门弟子平均任务完成效率的提升曲线——月均提升百分之四百二十！这是弟子月均收入增长数据——翻了两番！请问，将一个低效、僵化的旧秩序，优化为一个高效、充满活力的新秩序，这能叫‘扰乱’吗？这分明是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成功典范！”
那冰冷的意志似乎波动了一下，会议室角落的一个花瓶无声地裂开一道缝。
“其次，‘罔顾仙道传统’。”林枫又翻了一页，上面是传功堂弟子集体顿悟、阵法堂弟子打算盘、御兽园追风驹狂奔的Q版示意图，“传统并非一成不变。我们用‘费曼学习法’提升了功法理解效率，用‘林枫算法’优化了阵法能耗，用‘精准育种’提升了灵兽品质。我们不是在否定传统，而是在为其注入新的活力，实现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这难道不是对仙道最大的尊重与贡献？”
空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像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再说‘唯利是图’。”林枫的表情变得严肃而真诚，“灵石、贡献点，是资源，是血液！没有充足的资源，如何支撑弟子修炼？如何壮大宗门？我们平台的盈利，绝大部分用于反哺宗门和各堂口，小部分用于激励创新和可持续发展。我们追求的是良性循环的生态价值，而非短期利益！请看这张‘平台收益再分配饼图’……”
“住口！”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巧言令色！尔之道心，充满算计，毫无对天地的敬畏，对大道至诚的追求！”
“敬畏？至诚？”林枫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问题，他关掉PPT，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直视虚空，仿佛要看清那“审判者”的本质。
“我的心魔，看来你对‘道心’的理解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的阶段。”林枫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我的道，就是‘求变’，‘求真’，‘求发展’！是用更优的方法论，更高效的工具，去探索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并利用这些规律，让我和身边的人，以及整个宗门，变得更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语气斩钉截铁：“我的道心，就是一颗永远追求优化、永远拥抱变化的‘核心竞争力’！它坚不可摧，因为它建立在逻辑、数据和不断进步的认知之上！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所谓‘至诚’！”
“你……”那冰冷的声音彻底语塞，幻境开始剧烈摇晃，会议桌、投影仪都出现了重影和雪花点。精心构建的、用以拷问道心的恐怖氛围，被林枫这一通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的“述职报告”冲击得七零八落。
“另外，”林枫仿佛没看到环境的异常，自顾自地又调出一张空白的KPI考核表，“基于本次沟通，我发现‘心魔评审团’在‘精准洞察考核对象核心诉求’、‘有效引导道心升华’等关键绩效指标上，存在重大缺失。我建议，我们接下来花点时间，共同制定一份《心魔业务能力提升与KPI考核方案》……”
“够了！！！”一声饱含崩溃情绪的咆哮在会议室炸响！下一秒，整个幻境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消散。
林枫发现自己还站在问心路的台阶上，只踏出了一步。周围云雾依旧，前方还能看到其他弟子在幻境中挣扎的身影。一个带着哭腔、虚弱无比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充满了委屈和绝望：“出……出去！求求你赶紧出去吧！我的KPI……真的……真的要完不成了啊啊啊——！”
林枫眨了眨眼，耸耸肩，意犹未尽地嘀咕了一句：“啧，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还怎么胜任‘心魔’这么有前途的职业……”
然后，他整了整衣袍，在身后无数还在幻境中苦苦挣扎的同门映衬下，如同饭后散步般，一步一顿，轻松写意地，沿着问心路，向上走去。
那声源自规则本身的、饱含崩溃情绪的咆哮过后，林枫周遭破碎的幻境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扭曲、坍缩，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灰雾。
在这片专属于他与心魔交锋的意识空间里，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形状的轮廓在灰雾中凝聚。它不再是最初那个冰冷无情的“审判之音”，也不再是会议室里无形的“评审团”，而是显化出了一个更加……人性化的形象。
它看起来像是一团不断流淌的数据乱码和破碎报表的混合体，偶尔凝聚出一张写满“绝望”二字的脸，又迅速被更多的数字和图表淹没。
“你……你……” 那团混乱的意念发出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漏风，“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林枫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前所未见的“心魔”形态，点评道：“你这形象……是‘过载’了？看来内耗很严重啊。”
“内耗？！这都是拜谁所赐！” 心魔或许现在该叫它“前·心魔”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委屈和控诉，“别人的心魔，无非是引动恐惧、放大欲望、制造迷茫！流程清晰，指标明确可你……你这里是什么？！”
它幻化出一只颤抖的手，指着林枫，又指了指这片混沌的灰雾：
“恐惧？你字典里有这两个字吗？我给你看宗门覆灭，你开始分析宗门资产如何破产重组！我给你看道途断绝，你开始撰写《关于灵力散功后的再就业可行性报告》！我给你看众叛亲离，你居然在优化‘贡献点社交系统的用户黏性’！”
“欲望？灵石你不贪恋，美色你不动心，权力你视为管理工具！你的欲望竟然是……是‘优化流程’、‘提升效率’、‘创造价值’？！这让我怎么放大？！”
“迷茫？你的人生每一步都像有导航！连来问心路都带着企划书！你的未来清晰得让人……让魔发指！”
它越说越激动，身上的数据流混乱地爆开，像下了一场数字雨。
“我引以为傲的幻境构造，被你当成PPT背景板！我直指道心的灵魂拷问，被你当成项目答辩会！我辛辛苦苦营造的恐怖氛围，全成了你商业路演的舞台！”
说到这里，它那混乱的形态彻底瘫软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变得虚弱而绝望，带着浓浓的哭音：
“完了……全完了……这个季度的‘道心扰动成功率’、‘幻境沉浸度’、‘目标崩溃指数’……所有KPI，全都不及格了……”
它凝聚出最后一点力量，对着林枫发出卑微的、几乎是哀求的意念：
“出去……求求你，快出去吧！再待下去，我别说KPI了……我连存在的意义都要被你的‘逻辑’和‘数据’给解构没了！我这心魔……当得太失败了！呜呜呜……”
伴随着这发自灵魂的悲鸣，那团混乱的意念彻底消散，连同周围的灰雾也如潮水般退去。
林枫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心魔这个岗位，也急需引入现代化的绩效管理和员工心理辅导啊……下次有机会，得跟宗主提提这个建议。”
问心路外，广场之上。
云鹤真人、各峰长老以及众多围观的内外门弟子，皆屏息凝神，注视着那云雾缭绕的古路。路旁，一面巨大的玉璧上，代表着每位入路弟子状态的光点明灭闪烁。大部分光点行进缓慢，光芒摇曳不定，显示其主人在幻境中正经历着艰难的心神考验。
执法长老抚须，对云鹤真人道：“掌门师兄，此次苗子不错。尤其是那张莽，光点凝实，已行至中段，心性坚韧，是个可造之材。”
云鹤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玉璧上某个几乎没怎么移动，但光芒稳定得有些过分的光点——那是林枫。
“此子……不知又在弄何玄虚。”云鹤真人心中暗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代表林枫的那个光点，毫无征兆地，动了！不是缓慢前行，而是如同被什么东西从问心路里“吐”出来一样，以一种近乎蛮横、不合常理的速度，沿着古路轨迹飙射而出！其光芒不仅没有因快速移动而黯淡，反而越发炽亮，甚至带上了一丝……欢脱的气息。
“怎么回事？！”
“那是谁的光点？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不可能！问心路考验道心，岂能如履平地？！”
广场上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都死死盯住那个一骑绝尘的光点。
只见那光点几乎是沿着问心路的轨迹划出一道笔直的光痕，无视了所有理论上需要停顿、挣扎、感悟的关卡，以一种“我赶时间，麻烦让让”的姿态，直奔终点！
不过数息之间，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那光点已冲破问心路终点的云雾屏障，稳稳停下，光芒大盛，映照玉璧。
与此同时，问心路入口处的云雾一阵翻滚，一个青衫身影双手负在身后，步履从容地……倒退着，一步步从云雾里“走”了出来。
正是林枫！他脸上非但没有经历心魔拷问后的疲惫、顿悟或心有余悸，反而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心理素质这么差，还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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