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品品,你在说什么胡话,自己都说是做梦了,还呆在那里干什么?”
他过来,要去拉路光阴的手,却被路光阴避开,他低垂着眉眼,“我说了,你不是他。”
路时瑾强撑着笑,“别开玩笑了,我这不就正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路光阴粗暴的打断他,“我早就已经知道他去世了!”
路时瑾怔住了,随即连带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起来。空间开始破碎,路光阴回头,乔鸣鸿脸上是惊恐的表情,他努力伸着手,口型是“光阴”。
路光阴伸手去拉他,“别害怕,我会回来的。”乔鸣鸿慢慢收回手,轻声说了句,“好”。他的身影至此消失。
路光阴回头,猛的被“路时瑾”掐住脖子提起来,他表情扭曲,“你怎么发现我不是他的?”
路光阴呼吸有些困难,他强撑着说,“少顶着我爸的脸对我说话,你,不,配。唔!”
“路时瑾”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他歪着头看路光阴,“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不对劲的。”
路光阴皱着眉,“还没想到吗?你出现的太频繁了。”
“路时瑾”皱眉,“这不正常吗?”
路光阴笑了笑,“当然不正常。我仔细算过这几次的频率。如果说以前是一年一次至两三次的话,那最近就是一两个月一次。要是说什么‘思念过深’之类的话,那在我身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继续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死去的人都会被渐渐遗忘,如果生者永远铭记,那未免要给自己加上太多的压力。”
“路时瑾”疑惑,“你是没有心吗?那可是你的父亲!”
路光阴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有些松了,便擒住他的手腕往开扳。“正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才不会把生死看到那么重要。”
周围流淌着碎片的空间逐渐染上了路光阴年少的记忆,“路时瑾”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什锦路有一位卖中药的老爷子去世了。老爷子活了99,走的时候神态安详,身体安康,算喜丧。就是可惜留下了老伴。
老伴今年活了97了,也快到年纪了,人们来吊唁的时候都是一副沉闷的样子。老人却说,“一个一个板着脸干什么,叫我们家老头子看到多不高兴。还就按平常那样就可以了。”
那是路光阴第一次见到死亡,只有五六岁的他也懂得了什么叫做离别。他揪着路时瑾的衣袖,“爸爸,吴爷爷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吗?”路时瑾点头,“是啊。”
小光阴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呢?”
路时瑾看着挂着白布的灵堂,“这个可说不准,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小光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那陈奶奶也会走吗?”
路时瑾点头,“我们最后都会走的。”小光阴吓了一跳,抱住路时瑾,“我不要你们走!”
路时瑾把他抱起来,见他眼圈红红的,笑他,“哭了?”
小光阴扁着嘴,“我们是不是最后都会永远回不来?”
路时瑾“嗯”了声,发现儿子更委屈了。他试着给小光阴解释,“品品,我们最后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重新回来的。”
小光阴抬头看他,“为什么是各种各样的方式?”
路时瑾耐心给他解释,“你看这朵小花,它这辈子只是一朵小花,但是它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有旁边的树那么高大就好了。然后在秋天来临的时候,会有时间听到它的愿望,来年春天大地回春的时候它说不准就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变成一颗小树苗了。”
小光阴好奇,“时间怎么会听到人们的愿望?”
路时瑾问他,“那你记不记得去年许的愿望呢?”
小光阴想了想,“我想再快快长高一点!”
路时瑾把他放下,“那你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长高了?”
小光阴看着自己快到路时瑾腰部的身高,惊喜,“真的耶,时间真的会听到人们的愿望!可是,那吴爷爷现在会去哪里呢?”
路时瑾又给他解释,“世界上还有个地方叫做天堂,那里会收容人们善良的灵魂,吴爷爷就在那里。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善良温和的人。”
小光阴想了想,“他们不会挤吗?”
路时瑾笑,“不会的,那里很大很大。将来有一天我也会住进那里,然后开个小窗,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你。”
小光阴比划了下自己想要的窗子,“那你要开大一点,我以后会长很高很高的,比你还要高!”
路时瑾和他拉勾,“好,我保证,我会开最大的窗子,然后天天趴在窗台上看你。”
小光阴跟着路时瑾慢慢走进灵堂,在给吴明澈上了香之后又问他,“那我要是以后想你了该怎么办?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路时瑾又说,“你可以少想几次,天堂也是很忙的。万一你每天想我,别人就没有思念的机会了。他们也很想他们的家人啊。”
小光阴抹抹脸,“那我尽量吧。”他看着陈婉的身影,“陈奶奶一定也很想吴爷爷。”
后来路时瑾因公殉职,路光阴克制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他帮着顾苒处理好了一切,在墓碑最后立起来的那天,他终于忍不住思念,在梦里希望路时瑾回来。
再后来他终于意识到路时瑾永远不会再回来,小花也永远不会变成大树,消失了的就是永远消失了,思念成海也不会回来。
他有时会抬头安静的看着天空,路时瑾说不准正从某一个窗子俯下身看他,看他又长高了,看他又进步了,看他不小心受伤了,看他一天天逐渐沉默下去……
他在初中的三年遭受过太多的非议,在高中又碰到身世同样令人可惜的林夕与甘锦梨,重逢了因为变故再未相见的故人。
所以他自己给他们在他的梦里编造了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林璐晨与真正爱她的人在一起,林夕拥有了幸福的家庭,不必活的虚假又疲惫。
甘锦梨应该出生在一个与甘省文毫无关联的家庭……也说不准她也换了个名字。
苏伟财在父母的陪伴下会逐渐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不必太早就承担责任。
武威会正常的完成自己的学业。
……
乔鸣鸿在乔沉鸢这位国家文物保护工作者的引导下自由成长,不必带着母亲多年东躲西藏,他和自己的父亲是父子,亦是朋友。
那他自己呢?
他想象着路时瑾仍然健康的陪在自己身边,顾苒仍旧依靠着路时瑾,她的肩膀没有遭受过风雨侵蚀。
可是他的能力不够,梦境编造的太假,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最终不堪地承认这一切都是虚幻的。
梦境编造的与现实相反,刚巧叫他想起了过去全部的记忆,除了乔鸣鸿。
乔鸣鸿是他见过最自由的人,林夕虽然看起来自由不受约束,但她身上总有着看不见的枷锁,这是她的心事与秘密,路光阴不能干涉。
那乔鸣鸿呢?
他可以自由地入侵自己的梦境,扰乱他原本已经编写好的剧本,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好像他原来也不满意自己编写的剧本。
他是最古怪的未知数,是比斐波那契还要吸引人的数列,是无法复刻的存在。
所以路光阴在梦里试探,他容忍,他放纵,他被“喜欢”二字打败的一退再退,不断降低自己的底线,直到莫比乌斯也看不到尽头。
他对已经松开自己脖颈的“路时瑾”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路时瑾”低垂着头,消化着那些奇怪又合理的解释。
路光阴继续说,“我的确思念过父亲,但程度过深就不叫思念了。”他顿了顿,对过去的自己说,“那叫心魔,是梦魇。”
自此天光大亮————
路光阴被光晃得一时睁不开眼,他用手臂遮住眼睛,眯着眼看前面,环境敛去光芒,四周一片洁白,路光阴四周看了看,叫了声,“乔鸣鸿?”
没人应答他。
路光阴试探着往前迈步,地面有了水一样的波纹,他迟疑着慢慢往前走着,终于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记忆——
1岁,路光阴会叫“爸爸”和“妈妈”;
2岁,在路时瑾想了好多次后,终于定下了小名叫“品品”;
3岁,路光阴挥着手开始走路和跑步;
4岁,开始被路时瑾每天架在肩头挨家挨户串门,到最后自己坚持走路时还被邻居打趣;
5岁,第一次跟着路时瑾去警局,结果朱局过于严肃,被吓到委屈得快哭了。
朱局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和他长得很像。路光阴仔细看去,是那天说是他让朱局丢了二等功的那个女孩。
朱局介绍,“我的大女儿,比光阴大两岁,他妈给起了个名,叫朱锦华,锦绣中华。”
路时瑾看了看路光阴,很认真的说,“品品啊,现在给你改名还来得及不?”
原来自己那个时候就见过这个女孩了。
路光阴继续往前走,往后看自己过去的记忆——
6岁,他第一次见到乔鸣鸿,大人们忙的时候,乔鸣鸿就带着路光阴到清闲处避着,给他讲不同地方的故事,大热天两个小孩子一人一个冰激凌,就在树荫下坐着。听风吹过树叶,发出刷啦啦的声音。
7岁,乔沉鸢被通缉,从此乔归乔,路归路。
8岁、9岁、10岁、11岁,路光阴一直也没有等到当年给他在夕阳下拉小提琴的布尔哥哥。
12岁,路时瑾去世,路光阴因为高烧忘了一切。
这便是他遗忘的所有。
路光阴一时有些茫然,脑海中好像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我遗忘的也就是这些啊。
“才没有呢。”
路光阴看去,比他6岁时就高半个头的乔鸣鸿仰起脸,天真的面孔上满是认真,“你找回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你找回了自己幸福的童年。”
耳边响起《奇异恩典》这首曲子,小鸣鸿很认真的在演奏者,路光阴恍然想起那天夕阳下,斜斜的树荫下,乔鸣鸿演奏的就是这首曲子。
怪不得多年后即便他忘了一切,也依旧对这首曲子感到熟悉与接受。
“同桌。”
路光阴看向朝他伸出手的主人,长大后的乔鸣鸿正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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