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月里除非下雨,哪能逃得过日头的烘烤。
偏偏江南之地潮湿得很,闷热起来人就像是被丢进了蒸笼。
顾杳杳扎着被指导过姿势的标准马步,额头都微微泛红,汗珠挂在上面摇摇欲坠。她目光微微转动,就能看见梧桐树下一片闲适的白。
周云辜今日换了身白衣,懒懒地在荫凉下翻书,好不惬意,倒有几分谪仙姿态。
顾杳杳暗自咬牙:“你就不怕我又昏过去吗?”
周云辜:“怕。所以才叫你好生练练。”
“......”她反应过来,赶紧想要补救:“我错了我错了——我身子骨好得很,昨日那就是个意外!”
周云辜翻了一页书,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明显不信,敷衍地“嗯”了一声。
杳杳:“真的!”
周云辜连眼都不抬了。
这人怎么这般油盐不进。杳杳没了辙,只能哀叹,小时候就遭过这份罪了,谁知如今还要再遭。
好在老天像是起了怜惜之心,午膳时分,乌云就厚厚压了下来,眼见着暴雨将至。
杳杳筷子还没放下,就探头往窗外看,瞬间激动了,半日里被晒走的精神气儿也回来了几分。
她眼睛放光:“要下雨了!”
周云辜:“......”
他坐得离她近,似是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扣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下她的脑门,道:“下雨了也没得偷懒。”
不会吧?杳杳目光立马变得哀怨,死死盯着才敲了她脑门的人。
屋外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落着雨点子,没过一会儿就下得嘈杂。周云辜声音就在这样的雨幕里响起来:“在屋子里学吧。”
杳杳就认定了他是个心狠的人。
饭毕,她不情不愿起身,老老实实地寻了块儿敞亮地方,就要继续扎马步。谁知周云辜给她递过来一卷书,示意她打开。
杳杳眨眨眼,明白过来。
“误会你了,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语气里似有天大的喜气。
“......”周云辜很难不语塞,“你打开来看看,要紧的地方我都标注了,有不明白的尽管开口问我。”
杳杳接过那薄薄的一册书,自顾自地在案前坐下,才意识到什么。
“多谢。”她眨了眨眼,斟酌道:“这算是拜了你为师吗?”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不情愿,周云辜深黑色的眸子在她身上扫过一瞬,道:“随你。”
杳杳就纠结了那么一瞬。若说要真的视他为师长,着实叫人不适应——毕竟他们虽然差了几岁,到底是同辈人,她对他难免失了些恭敬之意;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事纠葛,只不过他二人都未行扭捏之态,倒叫自己一时间忘了这茬。
“要不然,那些繁冗俗礼咱们就免了吧。”杳杳眼睛亮亮的,接着道:“但是你毕竟教导了我嘛,我就还是叫你一声师父,如何?”
“都说了,随你。”
杳杳就清脆地叫了他一声。
杳杳:“好嘞,周周师父!”
很有些不伦不类。就连这作风,也像极了他跨越了轮回的遥远记忆里的她。
这叫他觉得有些恍然,难得失了片刻的神,周身浑然天成的冷淡被茫然取代,惹来杳杳略带疑惑的打量眼神。
周云辜回过神来,略有些失笑,还是遂了她的意,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夏日里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个把时辰就彻底停了。杳杳和周云辜二人却还是一下午待在屋内,她翻书,他就饮茶,她有疑惑,他便作答。
周云辜的秘藏自然精妙,杳杳又是个悟性绝佳的,不过半日就彻底看了进去,自己摇晃着小脑袋琢磨着什么,倒有一时半刻没有开口来请教他。
他坐在窗前,目光顺着雕花的窗檐望出去,就能看见落日洒满了院墙,满墙地锦泛着柔柔色泽。盏里的茶早凉了,他端起来饮了一口,却恍若未觉。
他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松快。
杳杳从书中抬起头来,就看见周云辜坐在窗边似是发呆。他的面孔放松下来,不免比起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柔和沉静的意味。杳杳就想起她对他的初印象,看着像是个谦和有礼的公子,实际藏着不好相与的傲意,相处下来才知道他嘴上也时常是不饶人的。此刻他敛了里里外外的锋芒,闲闲坐在那里,一副好样貌任人欣赏,竟有几分柔顺意味,让杳杳瞬间心生亲近。
她没出声打扰他。
周云辜却自己醒过神来,瞧见她愣愣盯着自己,主动开了口:“怎么?”
杳杳脸上有了些偷看人美色被抓包的羞赧。
“没什么。”她也望了望窗外,“啊,都快黄昏时分了。”
周云辜:“嗯。”
杳杳眨眨眼:“雨也停了。”
周云辜似是不解,皱了皱眉头:“嗯。”
“时候也不早了呀。”杳杳摆出一个有些做作的讶然表情,故意问:“难道您要留下来用饭?”
谁知周云辜作思考状,末了竟然应了一声:“好。”
杳杳几乎要翻白眼。她又没有在邀请他——这人怎么不按常理来,还打蛇跟杆上了?
摆好了饭,杳杳也不与他客气,只顾自己闷闷地吃。她心里想着,周云辜总是打破自己对他产生的印象。一开始她是真觉得他难相与,谁知这才不过一天,就莫名混得有些熟络了;好容易对他产生了亲近依赖之感,他又时而捉摸不透、难以接近。
杳杳想得入神,直到倏尔低头发现碗里已被人堆满了菜,才回过神来。
周云辜又云淡风轻地夹了一筷子菜,微微伸长了手,放到她面前的碗里。
杳杳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那人倒也不回避她的目光,于是她就望进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她又想起这双眼睛偶尔也会流露出温柔目光,而此刻正静静看着她,莫辨情绪。
真是难懂的一个人。
她一脸为难地低头,得,满碗的菜;抬头,周云辜执筷的手骨节分明,筷尖夹着一块红烧肉,正往她这边伸来。
杳杳连忙制止他:“别别别——你自己吃,别给我夹了。”
周云辜顿了顿,点点头。他看见杳杳仍一脸难色地盯着自己,想了想,难得贴心地解释一番。
“多吃点。”
话毕,他的目光又在杳杳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回想:“轻飘飘的,怪不得身子骨弱成这样,晒晒太阳也能晕倒。”
杳杳:“......”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这令人难堪的糗事上头!
今天也是在“这人还不错”和“这人真讨厌”之间反复横跳的一天。这个认知直将杳杳给气笑了。
用过膳,又陪他饮了一轮热茶,杳杳终于请走了这尊大神。
一天下来,也没做太多事情,杳杳却觉得充实得很,就好像与周云辜相处的光阴是流向了它们该去往的地方,尽得其所。他与自己相处得颇自然,好像两个人都忘记了他们中间还有一段不尴不尬的婚约。
此时想着这个,又想起周云辜临走前告诉她,顾父顾母在隔壁收拾了一处院落,明日他便搬进来,杳杳捂住额头。
她头疼。
“姑娘,你说周公子这人是什么意思呀?”贴心的银杏自然能同她想到一处,此时开口同她八卦,却更像是火上浇油:“他该不会是喜欢上您了吧?”
杳杳眉心重重一跳。
怎么可能。
次日,她起了大早,去父母院里请安。走在半路上,就听见有下人聚在一起说着八卦,那八卦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
完蛋了。杳杳心想,她讨厌的风言风语又要起来了。
大清早的就不得安生,杳杳也失了几分性子,不等丫鬟通报就挑起帘子要进屋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