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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与浪之间(乐队视角)

小说:

明日回信

作者:

丝竹乱耳

分类:

现代言情

“先说好了,等会儿你们到了那边千万不要乱来。”

孔潇他表哥在前排千叮咛万嘱咐,载着大家去往孔潇的灵堂。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气,其实我也气。孔潇这样肯定是被他爸妈给逼的,但人家毕竟是亲爸妈,我们这些外人还能怎么样呢。那天孔潇就在他们眼前跳下去,听说姑姑当场就晕了。唉,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最难受的也是他们。”

车里安静,只有表哥一个人在说话:“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心眼儿是真的好,才这么年轻,那天还是他生日呢……”

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表哥说起刚刚过世的孔潇,也有些哽咽了。

姜珏姜玺跟谢焰坐在后排,郭源远坐在副驾驶座上,都没有开口。今天大家不约而同地穿上了一身黑衣,去往一场没有被邀请的葬礼,去见他们的挚友和爱人。

孔潇的离世来得太突然,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大家都在尽力地帮助他走出阴霾,他也那么努力地拯救自己了,结果却还是——

他或许也曾有过无数个想要一了百了的时刻,但都挺过来了,最后只是回家吃了顿饭就被逼得跳楼自尽。无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元凶显而易见。

对逼死了孔潇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恨呢?

表哥也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提前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别乱来。毕竟他们几个本来就没受邀,全是他看在过往交情上才把人带过去的。万一到时候真在灵堂上闹起来了,他也实在不好做人。

表哥停好了车,在下车前又小心翼翼地问谢焰:“小谢,等会儿你要不要戴个口罩之类的?”见谢焰一声不吭,他只好讪笑两下,说:“那你进去以后尽量把头低一点吧。”

几个人跟在表哥后面走进了孔潇的灵堂,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正中间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孔潇笑得温和端正,看起来比现在更年轻些,正如他们最初认识他时的模样。

谢焰想起孔潇生日那天,他在早上出门前与他吻别,两个人互相说了今晚见。如今他们终于再见了,却已经是阴阳两隔。

这个人不是最心软了吗,怎么忍心丢下他呢?

当初明明说过不管怎样都一定不会分开的,结果还是食言了。

谢焰把双手捏成拳,朝孔父孔母那边望去。此时他们正在接受亲友们的吊唁,面色沉痛,不时抹一抹眼泪,看起来十分悲伤。

事情至此,他们或许也感到万分的悔恨,但若是重来一次,他们想必还是会以爱为名把唯一的孩子推入地狱。

“我过去跟姑姑和姑父打个招呼,你们在这边等着,去那边给孔潇上柱香也行,低调一点。”孔潇他表哥又强调了一遍,“千万别乱来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谢焰正朝孔父孔母走去,并没有低着头,脸色也异常冰冷。表哥慌了,赶紧跟了上去,边拽他衣服边小声说道:“小谢,你去哪儿呢?你可别冲动啊。”

谢焰不顾他的阻拦,大步走到了孔父孔母面前,他们也看到了他。

表哥见拽不动谢焰,连忙挡在孔父孔母的身前,生怕真要发生什么冲突:“小谢,今天不合适,有什么话过后再说。你就算不考虑别的,也得考虑一下孔潇吧?”

孔父孔母虽然从未真正见过谢焰,但此时见这个年轻人不请自来,面色不善,又听侄子称呼他“小谢”,已然明白了他的身份。孔母恨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有脸来!”

谢焰大声反驳:“你们都有脸在这儿哭,我为什么不能来?当初你们拦不住孔潇,现在也拦不住我!”

“不是,小谢你冷静点,这真的不合适……”表哥见他倔得不行,只得招呼另外那几个人,“哎,你们也过来啊,劝劝他。”

孔父见谢焰竟还敢来挑衅,气道:“就是你这个混账害了我儿子,现在他人都没了,你还不让他安生!”

“他跟我在一起好好的,被你们骗回家后就这样了,到底是谁害了他?”谢焰吼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孔潇!”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起看向了这边,孔父孔母被他直戳痛处,当即气急败坏。孔母抬起手来就要扇他耳光,却被他眼疾手快挡住了。他死死抓住孔母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可不会像孔潇一样乖乖任你们摆布。”

孔母看着他凶煞的眼神,有些惊惧了。孔父大声喊道:“保安!保安!把这个闹事的赶出去!”

表哥简直懊悔不已,朝姜珏他们叫道:“你们还愣着干嘛,都过来帮忙啊!”

郭源远第一个跑过来,却是替谢焰挡开了正要制伏他的保安。他人高马大,一个顶俩,左手抱住保安甲的腰,右手抓住保安乙的后衣领,用胳膊肘在谢焰的后背上用力一推:“谢焰,去啊!”

谢焰终于脱了身,转头就跑,竟是要往孔潇的灵位奔去。表哥吓坏了,赶忙要冲上去抓他:“小谢,你疯啦?!”

孔父孔母惊怒交加,火急火燎地也追上去:“你站住!你到底要干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见到这情景也惊呆了,都搞不懂那个大闹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但他这样毕竟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便有一些人自发地也上来阻拦他。

谢焰距离孔潇的灵位已经不到两米,却再也无法往前一步,有人拽他的胳膊,有人拉扯他的衣服,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他只不过是想和深爱的人在一起,但在爱人的生前死后,他们之间总有那么多、那么坚固的障碍。

“放开我!你们没资格拦我见孔潇!”

“你这个疯子!你再闹我们就报警了!”

“小伙子,有话好说,在这种地方不能乱来啊!”

整个灵堂都乱成了一团,而黑白色的孔潇面带温柔的微笑,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是时候了。

谢焰忽然朝姜珏看去,向她使了个眼色。姜珏早就趁乱来到了孔潇的灵位旁边,这时她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眼疾手快从墙上摘走了孔潇的遗像。

“啊——”孔母一声惊叫,“拦、拦住她!”

孔父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她这举动太过惊世骇俗,直接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有的人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拦她,而姜玺和郭源远早有准备,帮她挡住周围的牵制,护她抱着孔潇的遗像逃离现场。

表哥见他们这坏事干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谋划,欲哭无泪道:“不是说好不闹的吗?”

姜珏头也不回地往灵堂外狂奔:“谁答应你了?”

谢焰也趁乱脱了身,跟着其他三人一起往外埋头冲刺,把追赶的人都甩在了后面。表哥又气又无奈地一跺脚,也跟着他们一起跑了。五个人冲到汽车旁边,着急忙慌地钻进车里,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你们早盘算好了要来大闹灵堂是不是?”表哥愤恨地捶了一把方向盘,“往后我是没脸再见姑姑了,都成全家族的罪人了!”

今天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荒唐行径,正是他们对孔父孔母的故意挑衅与冒犯,是为他们的挚友和爱人的一次复仇。

他们来迟了,但他们终究绑走了孔潇。

姜珏把孔潇的遗照递给了谢焰。谢焰接过来,与照片中的爱人对视着,微颤的手指抚过那对最熟悉的眉眼。他的眼泪掉落在孔潇脸上,突然把遗照紧紧地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姜珏和姜玺同样都落泪了,郭源远也在压抑地啜泣。孔潇他表哥重重地叹息一声,抹掉眼泪:“算了。”

分别时,大家把遗照留给了谢焰带回去。姜玺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别想不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们说。”

谢焰点点头:“会的,我先回去了。”

姜珏和姜玺正打算跟郭源远也告别,郭源远却提议:“今晚我们仨一起吃个饭吧。”

三个人就近找了家烤肉店,因为惦记着孔潇的事,心里都沉甸甸的,吃东西的兴致也不太高。郭源远对着烤盘忙活了半天,跟分配任务似的把肉夹进姐妹俩的碗里:“都敞开了吃啊,点了那么多肉呢,别浪费了。”

姜珏边吃边道:“行了,你也消停会儿,烤不完的打包吧。”

郭源远放下烤肉夹子,把双手放在大腿上,突然带着几分郑重开了口:“跟你们说个事。”

“什么?”姜珏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决定要回老家了。”

姜珏诧异道:“今年这么早?”按照惯例,郭源远怎么的也得等到过年前再回去吧。

姜玺却已经明白了什么,问:“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郭源远垂眼看着面前的碗碟,用力一点头:“嗯。”

姜珏这才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错愕地放下了筷子,道:“这么突然……老郭,你真想好了?”

“其实六月份的时候我爸中风了一次,一直也没跟你们说。他身体本来就不算好,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我妈让我辞了这边的工作,回去跟着我大姨跑生意。他们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是该多陪陪他们。”

郭源远喝了几口茶水,说:“我这人确实没多大本事,工作就得过且过地干着,眼看着都快三十了兜里也没攒下几个钱,心思全放乐队上去了。玩乐队是真的开心,但也是真的挣不来钱。其实我是没所谓的,但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人长大了,还是得干点正经事吧。”

即使是最不甘于去干“正经事”的姜珏,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那些理想让步于现实的无奈,她最明白。

“之前公司定了巡演,我就想着这回最后再好好地演一轮,等巡演完了再跟你们说这事。结果现在孔潇人没了,巡演肯定也去不成了,可能还是运气不够吧。”郭源远仰头喝干了杯里的茶水,又笑道,“不过也已经够幸运了,当初参加比赛时本来都被淘汰了的,明日回信又把我借过来,最后一路拿到全国第六名。我也没想到会跟你们混那么久,一转眼都八年了,真的特别开心。”

郭源远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但再开心的事也有散场的时候,就……到这儿吧。”

明日回信又失去了一名成员。

桌上沉默着,姜珏突然问:“哪天走?”

“下周我就去交辞职报告,再把工作交接一下,估计也就这一两周的事了。”

姜玺道:“订好了票跟我们说,我们去送你。”

郭源远见她们这么通情达理地接受了自己的退出,一时更加愧疚:“孔潇刚走,在大家最难受的时候,我又……”

“说这些干嘛。”姜珏挤出了笑容来,“今晚这顿不够丰盛,下次再去吃顿好的,正正经经给你送个别。”

第二天是周日,姜玺早上醒来就发现姜珏不见了踪影。她知道她是去哪儿了,通常也只有那一个地方。

姜珏坐在小时候最常攀爬的那棵香樟树上,她一夜没睡,却也并不觉得困倦,脑海中只是一片迷茫。

她起了当年邻居家的那个姐姐,十三岁时她就是在她家里第一次听到了摇滚乐。后来那个姐姐失踪了,直到今天都杳无音信。她的结局是张未璇还是孔潇呢?

那个死在二十七岁的伟大摇滚巨星,在把子弹射向自己的前一秒,又在想些什么?

叶英华面对数万人的大合唱时,有怀念过当初玩摇滚的岁月吗?

方秀湖、孔潇、郭源远,她通过明日回信得到了那么多伙伴,又失去了他们。

组队、排练、争吵、玩闹、演出、成名、信任、扶持,如果散场也是玩乐队的一个必然经历,那她想她终于得到了完整的体验。

她记起了选秀拿到全国第六的时候,凭借首张专辑斩获最佳新人奖的时候,大家第一次踏上巡演的时候。那回他们在末场演出结束后一起走回酒店,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夏季夜晚,笑着说将来每年都要出来巡演,还要去峤山体育馆开演唱会。一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吹过的夜风。然而睁开眼睛,发现什么也无法握住。

梦想正是因为永远都遥不可及,所以才格外迷人对吗?

“姜珏,下来。吃饭了。”姜玺在树下叫她,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哦。”姜珏应声从树上下来。太久没爬树,动作都不如从前麻利了。

姜玺看见她顶着一对黑眼圈,便知道她一夜没睡:“夜猫爬树,也不怕掉下来。”

“也摔不死。”

“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本来想着巡演前把这份工作辞掉,既然都去不成了,还是好好干下去吧。”姜珏感慨道,“像你这样就挺好的,什么都没耽误。往后我也得脚踏实地一点,多干些正经事吧。”

她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忽然又低笑了两声:“反正明日回信也不在了。”

姜玺扶着她的肩膀,却轻声说道:“只要你还在,明日回信就在。”

姜珏怔了一瞬,泪水霎时间漫上眼眶,倾身抱住了姐姐。

她的脸埋在姜玺颈间,姜玺知道她在哭。这个从不会展露脆弱,或者根本就从不会脆弱的妹妹,在长大后第一次这样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泪水。

她在姜玺怀里不停抽噎,一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玺感觉到肩颈湿意蔓延,温柔地在她后背拍抚。

直到姜珏渐渐停下了哭泣,在姜玺衣服上蹭干净脸,情绪重新变得平和。

她吸了吸鼻子,只说了一个字:“行。”

谢焰回到自己家里,把孔潇的遗照摆在了床头柜子上。这里四处都还留有孔潇的气息,他的行李也还留着。本以为他们会在这里一起生活很久,度过下一个或再下一个八年,但一切都在那天戛然而止。

如果那天拦住他回家就好了。

谢焰回想起来,孔潇从家里出逃后,心里还有一件最在乎、最期待的事——十月下旬的乐队巡演。即使抑郁情绪笼罩,每当说起巡演,他的眼里也会有了光彩。

他也记得孔潇在舞台上的样子,总是习惯站在姜珏左边,双手游刃有余地操控键盘,会随着节奏轻轻摇摆身体,弹到兴奋处时还会闭上双眼仰起头来。看惯了他平时温和内敛的模样,便觉得舞台上的他更叫人着迷。

孔潇走得那么突然,就这样离开了倾注心血的乐队,放弃了期待已久的巡演,不遗憾吗?

谢焰借助酒精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洗了个澡,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孔潇留下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压了压帽檐,出门去了乐团。

他向团里请了长假,领导很不能理解:“小谢,新年音乐会现在就得开始排练了,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将来你还是有希望当首席的。突然请这么久的假是要干什么?”

谢焰说:“要去做件特别重要的事,如果实在请不了假,那我也只好辞职了。”

然后又去到平时兼职的艺培机构,给正在带教的学生上完最后一次课,说:“以后我就没时间再过来上课了,他们会给你换个新老师。”

学生问他:“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想了想,道:“应该不会了。”

出来后,他从手机里翻找到姜珏的号码,拨了过去,一接通就直说道:“我代替孔潇跟你们去巡演。”

姜珏不可置信道:“你?!”

“还有十六天,我从现在开始练琴,应该能行。”谢焰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大家碰个头,顺便把谱子给我。”

姜珏挂了电话就立马打给了孔潇他表哥,厚着脸皮问:“我们还能免费用琴行的排练室吗?”

表哥怒道:“做你的大头梦!”

但琴行毕竟也有孔潇的一半,表哥就算不给他们脸,多少也得给孔潇个面子,最后还是让他们享受了五折优惠。

定下了巡演的事,谢焰开始没日没夜地练琴。他弹钢琴二十多年了,基本功足够扎实,手指机能也足够强大,但古典钢琴和流行键盘在演奏上完全是两个路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成一个足以替代孔潇的键盘手,并不容易。

他用的是孔潇留下的那台Nord Stage2合成器,一个个去认识那些眼花缭乱的按钮,熟悉各种音色,学着怎样控制弯音轮和调制轮,怎样融合效果器。反反复复去听明日回信的歌,看他们以往的演出视频,研究功能谱,拆解和琢磨每一个和弦、每一条音阶,如何配合律动。每天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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