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光很暗,窗户也都紧闭着。
暗红的血溅上徐宜的眼睛时,曹闽怒目看着她,八角胡子翘起来、唇微微张开就要说些什么。
她便又加深了这一刀。
等到曹闽毫无声息的时候,她才松了手,缓缓拔出匕首来。
身上原本就已担了两条命,即便她杀了这位在京中颇有威望的郡守大人,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这位郁长吏也只会秉公办事,顶多就是折磨她以谄媚那些曹闽在京中养的权势们,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或许那些人对曹闽的掌控早有不满。
杀了这位郡守,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她想不清楚的是,郁故行为什么非要让她杀掉曹闽?
既然早就对民间宣布清和的郡守大人已经死了,那他明明可以暗中抹了曹闽的脖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给解决掉。
为什么……要让她知晓这些事?
“做得很好。”那熟悉的温柔嗓音又来了,只是在封闭的里屋中显得有些沉闷。
言许过去常常这样夸她。
尤其是在教习她读书、识字、作画的时候,无论她做得怎么样,他都会弯起眼睛说做得很好。
他也很会利用“做得很好”这句话来驱使她。往常在槐里,徐宜认为只有上山打猎才能赚来银子,读书识字一事她概不关心。
但即便她做得再差,言许还是会温和含笑地说一句做得很好,是他的教法不得当。
又在贬低自己,徐宜那时便反驳他,“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愿学,你的教法没有问题,只是不适用于我……而且我对书画一事并没有兴趣。”
言许还没有去京中之前,曾是槐里最好的教书先生。
书画一事他最是在行。
他只是摇摇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委屈、执拗。
“还是我教的不好。”
脸上一阵发热,徐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徐娘子这刀法很不错。”郁故行看着曹闽身上的伤口,挑眉笑说,“是你死去的夫君教的么?”
这句话又将徐宜给拉了出来。
几乎是每次,她快要将他当作言许的时候,这位郁长吏便会适时地点醒她,随后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她死去的夫君。
究竟是他暴露了本性,还是故意为之?
明明是他有意无意地说出那些话、专门为她作画,不仅如此他还穿了那件青灰色的长裳……
到最后却要打破徐宜的幻想。
徐宜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张口问:“郁长吏方才说的看我表现是什么意思?”
郁故行笑了下:“徐娘子知道淮安王府吗?”
听了这句话徐宜猝然睁大了眼睛,脸有些发白,她语气有些不稳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砍断王屠夫的手,再杀死了他,如此对待一个屠夫,”郁故行叹口气再说。“总不至于又是为了你那死去的夫君罢。”
看来他是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完完全全地调查了个遍。
前几日她在清和郡的街上看见过,淮安王招收马奴的消息。时隔四年,淮安王又豢养了大批的驽马。
徐宜张口欲言好几次,舔了舔唇说:“郁长吏想让我去……淮安王府做马奴。”
郁故行看见眼前女子那双漆黑明净的眼睛轻怔了会,随后又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徐娘子果然聪明。”
“多久启程?”淮安王府在京中,离清和郡还是有些距离,她少时曾去过那里。
“或可今晚。”
徐宜:“我要去见见沈大娘。”
“可在下怕你逃了。”郁故行故意笑了下,说出自己的顾虑。
“长吏府不是有那么多侍卫?”徐宜皱起眉,有些恼。“郁大人随便派些人监视我不就好了。”
“那些人我都不放心。”
年轻公子舒展眉目,凑近了说:“不如由我亲自陪徐娘子去罢。”
徐宜:“……”
她迟疑了下才回应:“好吧,只是到时候郁大人别怪我。”
“不会。”郁故行继续说,“徐娘子快些回去整理罢,我在长吏府门口等你。”
徐宜的手沾上了不少暗红的血,此时还微微颤着,就像秋日即将要枯死的蝶。她的唇色也微微泛白,没再去看郁故行,也没再回应,只是转过身一股脑地往屋外走。
她走的很慢。
站在她身后的公子眼眸微眯,一错不错地目送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庭院之中。
*
马车骨碌碌地驶过清和郡,到了进入槐里的山路上,车中略有些颠簸。
徐宜坐在马车的窗前,紧闭着眼,唇色依旧泛白。
淮安王府。
她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
少时姨父姨母嫌弃驽马晦气、笨拙,便将她的那匹驽马卖给了言家,彼时恰逢淮安王府的人购买驽马,于是言家就将驽马拱手相送给了淮安王。
可淮安王大肆搜寻驽马不是为了饲养、利用它们,而是为了取乐。
永光三年,北方戎人侵扰许朝边境,北次山下的好些村民都沦为戎人的玩物,死伤惨重。
朝廷便派了淮安王前去征战。
可戎人到底习惯骑战,驽马是他们主要的坐骑,他们将许朝兵绕得团团转。不出意料的,淮安王吃了败仗。
此消息传入京中,天子震怒,淮安王作为败军之首领自然逃不过责罚。
自那时淮安王就对驽马深恶痛绝,他便在民间大肆搜刮、购买驽马,然后在淮安王府中慢慢折磨它们。
王府中就有专门的屠宰场。
徐宜养的那匹驽马就是在王府中被人剜去了双眼、砍断了马蹄。
若非她去得及时,驽马早就被剥皮削骨、拿去泄愤了。
她的驽马被卖时,她偷溜进了淮安王府,曾亲眼目睹驽马被杀死的惨状。
恍然间她又看见了那片血色。
“我们到了。”清透若水的声音响在头顶,徐宜倏然抬眸,正巧看见郁故行那双熟悉的温润眸子。
因着身子无力,徐宜下意识扶住他的手,缓缓撩开帘子,走了下去。
放眼望去,砚山一片新绿,阳光破开阴霾洒下来,汩汩的山泉水上面一闪一闪地跃着亮光。
山腰上伫立着一间孤零零的屋子。
言许死后的这三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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