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帝后一同离开后,南安侯本打算带着谢晟鸣也回谢家帐子,只是刚行出柳家帐子,就迎面而来一道银光。
谢晟鸣往后一躲,短匕插入木梁之中。
他抬眼看过去,徐清正把拽着沈祁的手收回,一脸震惊又无语地捂住自己的袖口。
这杀千刀的,被她制着抽不了自己袖中的匕首,直接反手抽了她袖子里的。
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转手拉住阿姐,脚步向后退,一起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那头的谢侯在银光掠过时惊了一瞬,转眼看见沈祁和沈瑜后眸色冷下来,面上却挂了抹看似温和的笑。
他揣起手,语调微沉:“静王这是何意?”
沈祁嘴角扯了扯,笑里充满了讥讽,“名冠京城的谢小侯爷,原来是个登徒子,脸都不要了。”
谢晟鸣经历方才一遭,已然冷静不少,现下被骂了也不恼,只是用同样讽刺的语气笑着回道:“殿下与其在这贼喊捉贼,不如多与柳姑娘谈谈相鼠有皮的道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皱了眉。
谢家是最早被架空权力的功臣派,空有一个可以世袭的侯位,却早已无实权。谢晟鸣自十四岁那年便因文采名冠于京,人人都以为他将重新扛起谢家门楣,他却迟迟不科考入仕。
倒是这么多年的名声积累,有不少想将女儿嫁给他的。
他是不愁娶,如今说这样的话,更是明言柳闻依算计了他才是真不要这脸皮。对于女子而言,这话着实有些过了。
徐清有些忧心地看向帐子,摇曳的烛火将柳闻依的身影投在帐门上,虚虚实实。
谢侯在沈祁沈瑜发难前先略带警告的出声喊了声谢晟鸣的名字。
后者笑而不再言语,不卑不亢地与沈祁对视。即使衣缕狼狈,也难掩身上那股风光霁月的气质。
沈祁瞧着他这幅样子牙痒得很,他不想卖谢侯面子,只想教训教训谢晟鸣,让他敛了这幅嘴角。
只是不待他有动作,帐内先传出柳闻依柔和的声音,“表哥。”
“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徐妗抿唇与妹妹对视一眼,上前柔声用一句“夜色浓重,殿下可愿相伴一程?”率先带走了沈瑜。
沈祁却站在原地不愿动。
后头的徐清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上前扯住沈祁的袖子,“今夜大家都乏了,便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话毕,她用另一只手抽出沈祁袖中的匕首,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抵住了沈祁的手腕。
触及沈祁烦躁不悦的视线,她牵了嘴角安抚,“夜深了你没听见吗?柳姑娘也要歇息了。”
就这样连逼带哄地扯走了沈祁。
秋猎的第二日,徐清仍旧称病。
华盖下,徐清与柳闻依隔着段距离各自端坐。
徐清昨夜回去几乎整宿未眠,一日之内她奔波两地打了几架,回来同沈祁斗了几回心眼子,还突然知晓了许多事。
饶是身体再疲惫,也没有丝毫困意。
如今人坐在这,脑中还思索着事,直到面前一声轻响,茶水微晃,唤回了她的神思。
日幕下,面前的小几泛起一层白光,她垂眼看去,是她的匕首。
“这是你的吧。”柳闻依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插在帐外的木梁上,我瞧着不像表哥的,想来是表哥拿了你的。”
徐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笑着伸手将匕首收回来,“确实是我的,多谢柳姑娘。”
“徐姑娘不必与我如此客气。”柳闻依落座在她对面,“往后都是一家人。”
“况且,也该我向徐姑娘道声谢,昨夜若不是你带走了表哥,那动静又该将陛下叫回来了。”
徐清片刻间没接话,思绪几转,拿不准柳闻依这话的意思。
是真感谢,还是想顺着聊些别的。
她略一思索,“就像柳姑娘那时说的,夜深了,大家也疲乏得很,左右我在,带走他也好早平风波,让柳姑娘好生歇下。不过那时人已散,陛下大抵是不会再折回的。”
“徐姑娘其实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与我交谈。”柳闻依听懂她的试探,面上笑容淡了许多,直言:“我知你与表哥做了盟友,所以——”
“徐姑娘是押宝了吗?”
徐清嘴角下压,缓慢眨了下眼。
“一山容不得二虎,若五殿下登了大宝,四殿下该如何自处?静王可会放过他?届时徐二姑娘又该如何?”
此地无人,宫人都站在远处,没人能听见她二人的话。否则就柳闻依说得这些,都够她掉好几回脑袋了。
徐清拢袖,避而不答,转而轻笑道:“柳姑娘怎么连表兄都不叫了?”
柳闻依垂眼,自顾自的执起茶盏,“此次秋猎,百官齐随,我父位居左相之位,却未能前来,徐姑娘可知为何?”
徐清神色微变,柳闻依却没抬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续道:“自十年前姑母过世,柳家在朝中的地位愈发微轻,如今更是徒有名而无实权。”
“徐姑娘可知我为何自请入寺?”她又给徐清续上,“因为丁皇后想让我给盛王做妾,柳家保不住我,但柳皇后可以。”
“我的脸极似姑母,所以我同陛下说,我想入寺为姑母祈福,陛下便允了我。”
“那时我便想,陛下绝不似他人所说的那样毫不在意姑母。”
柳闻依放下茶盏,伴随一声轻响,她抬眸,语气莫名肯定,“所以我赌,最后荣登大宝的定然是五殿下。”
两双写满野心的润眸对上,徐清勾了勾唇角,“为何柳姑娘不压四殿下?淑妃亦是柳姑娘的姑母,她如今尚在人世,定会为子筹谋。”
柳闻依眸光微动,没应这话,转而道:“徐姑娘应当知晓,先皇在位时便已开始对世家出手,时至今日,世家根基动摇。”
“叶家刘家为何那么快便被陛下处置了,甚至来不及做些什么以自保?因为他们内里早已没有什么权力了,他们依附皇子,企图拥护一个未来的新帝,以重振门楣,做只手遮天的权臣。”
说着,她微顿,似是不经意般提起:“而且,徐姑娘不觉得叶刘两家的结局,与十年前林温两家的结局格外相似吗?”
“判罪的旨意即刻昭告天下,没有一丝一毫脱罪翻案的可能。”
徐清眸光冷冽,纤细白皙的指尖无意识轻抚着茶杯杯沿,她不答柳闻依抛来的试探,反问:“所以你算计谢小侯爷,找上了谢家,是为了保住柳家,重振柳家的光辉?”
“是也不是。”柳闻依轻叹,“我不想我的姻亲变成政权博弈的筹码,但皇后娘娘总想拉我下水,我算计他,不过为了摆脱。谢家早已只剩空名,我嫁入谢家,陛下不会疑心。”
“我虽对不住谢家,却也是身不由己。就像赐婚的圣旨送至百里外的江南,徐姑娘还是得千里迢迢来京。”
徐清轻笑,“柳姑娘不妨开门见山,究竟想与我说什么?”
“万寿宴那日,御花园,浮碧亭,我也在。”
柳闻依凝目瞧着徐清,语调平静,却自带一股力量,“徐姑娘有破局的勇气,我亦有。”
徐清无言片刻,食指轻叩了叩桌面,而后粲然一笑,“不一样的,叶刘两家残害无辜,证据确凿,林温两家战死沙场,仅凭几页纸,不该急切定罪。”
柳闻依也笑,“瑜表兄坐不了那个位置。”
二人最后一来一回,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
徐清虽对柳闻依的话仍有疑惑,却也不再追问。试探博弈的氛围散去,二人都放松下来,徐清看着端起茶杯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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