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近日染疾,林督主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守门婢女看着眉目凌厉,玄衣覆身的俊朗男子,不自觉地低下头。
“本督主与你们指挥使是何等关系?相处十七载,岂会害怕她染的那点风寒。”
明明是最温和的语气,却能生出寒日里才有的冰渣。
婢女垂着头,颤抖的指节无端泛出一抹粉意。
诚如婢女所言,锦衣卫指挥使病了,对外说的是身染恶疾,无力回天。
至于具体情况——
“广木香、当归、香附……”
男子柔和而低沉的呢喃声自屏风后穿来。
缩在床上的人怔了一瞬,下意识唤道:“阿寒?”
呢喃声停了片刻,只有长靴拨动地石的声响在回应她。
“曲清雪。”
熟悉的身影落在账前,她先是看见一段素洁干净的指,而后是顶着官帽,满目生春,一身玄衣的林霁寒。
“别来无恙。”他弯起眉眼,垂眸看她。
这次见面的时机委实不太好,她翻身将自己裹严,只露出一头柔顺的乌发和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
“下次进来前,麻烦你先同我打个商量。”
腹中灼热翻涌,她皱眉,“久别重逢”的欢喜立时抛之脑后,索性连眼神也不愿意给。
下一刻,本就狭小的床榻上挤出一道身影。
曲清雪不甘心地瞪着面前的八尺男儿,就算套上些许宽的玄袍,也遮不住宽肩窄腰的身形。
“你有……”
末了,她将气焰吞回腹中,艰难挤出一抹笑,“有什么线索吗?”
虽然她更想问林霁寒是不是脑子有坑,但比起离开秘境的线索,这点气不值一提。
半响后,耳边传来一阵低笑,“没有。”
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气,曲清雪难受地眯起眼,眉毛快要连成一道小山。
见她难受,他忍不住抬手探额,“若是问其他人的下落,我或许还知一二。”
“嗯……在何处?”
曲清雪病恹恹地应着,她更想要出去的线索。
秘境里若有突破金丹期的宝物,留下来还说的过去,可这摆明什么也没有。
连浮幽花都不管用,她得找个山清水秀风水好的地方躲远些,免得惨死天渊宗。
“多在宫中,待你好些,我同你去寻。”
在床上与他聊天,她似乎回到了上一个秘境,那会林霁寒还会讲故事哄她睡觉。
想到这,曲清雪缓缓牵出一缕笑,可腹中的痛意在时刻剥夺她笑的权利。
“还是很不舒服?”
见她皱眉挤笑,林霁寒的掌心虚虚放在被子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极了哄小孩睡觉的做派。
而后,他垂首注视的人回以他一双湿漉漉的眸。
“你不是有灵力吗?有没有办法……”她探出头来,将脸枕在他手心,委屈得大口吸气。
对望片刻,曲清雪眼前一黑,鼻尖满是朝露混着桂花的香气。
从前离得近了,她也能闻到这股气息,原主爱喝桂花粥,她一个不爱吃甜食的人,竟也慢慢喝习惯了。
就如同她现在习惯嗅着他的气息入睡,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这次我无法动用……灵力。”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他用指尖描绘她眉眼时留下的凉意。
曲清雪努努嘴:“又骗人。”
这次她可不会上当了。
头顶传来一阵叹息,携着暖意拂过发丝,她不由得一颤,抬头便把嘴唇磕的生疼。
没破吧?她对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左瞧右看,甚至因为光线太暗,上手检查。
没有凹痕,隐约能看见一点红,曲清雪鉴定为:大佬毛事没有。
“你在做什么?”
一开始,林霁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巴温润的触感恍然如梦,直到被她无法忽视的目光黏上,他才渐渐回神。
再就是验伤似的左看右看,甚至被掰着头检查。
他纵是脾气再好,脸色也不禁黑了几分。
还有,他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糟糕,被发现了!但她只是怕他磕伤,避免哪天被翻旧账而已,不至于这么严肃吧?她的牙现在都还有点疼。
“我在……”她左思右想,打算先发制人,“你凶我!”
林霁寒缓了一阵,“我没有。”
“牙口好不能怪我吧?是你太娇气了。”
她戳着他下巴上快要消散的红点,语气里委屈足以将他淹没。
他隐隐有些头疼,到底是谁更娇气?
半响,叹息的余热扑面而来,烫得曲清雪苍白无力的脸染上一抹霞,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贴,贴得她心跳如鼓,心脏快要从胸腔中溢出。
没由来的,她完全控制不住,似乎靠近他就会本能产生连锁反应。
“嗯,是我娇气,这回可看清了?”
他唇边勾着一抹笑,眼眸温润纯净,眼底却缠着说不清的缱绻。
呼吸缠绕交纵,她抿住唇,就着此刻距离直愣愣地盯他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终是她泄下气,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为何大佬能做到半分钟都不眨眼的?好神奇。
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霁寒亮起的眸暗了一瞬,低头拥着这被团子哄道:“睡吧,我在。”
而后,她便真的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身侧床被规整的不像话,连一丝褶皱和温度都没有,只余淡淡的桂花气息与药味相杂。
曲清雪裹好束胸,披上外衣,想出门觅些吃食,恰好门玄处有动静,她脚步一顿,硬生生停在屏风后面,“何人?”
“属下是来汇报……汇报……林督主羁押苏祭酒的儿子是因为被诸多女子联名状告。”
那人噙着“汇报”二字念了半盏茶,终于说出后半段。
这个姓氏加人设,她眼前一亮,“状了何事?可是当街强抢民女?”
门外默了一阵,好半响才接道:“是他非要买下百花楼,甚至同老鸨发生了口角,还……还同楼里的龟公打了起来。”
曲清雪: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属下还听闻,林都督两个时辰前来过……”
“不是属下话难听,东厂能出几个正常人?指挥使还是莫同他接触的好,上次为了抢功,他还派人截胡您的人证呢!”
越说,曲清雪越能感到门外的人有多气愤,若不是有着指挥使的身份在,这人恐怕会踹进门来大声质问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好吧,她也短暂地想过某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明明是死对头,却还敢进她房,上她床,待一次就按小时为单位。
生怕外面不知道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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