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璧上龙凤起舞，长明灯绕殿落，燃于碧池，门前的仙鹤昂首挺胸，不屑的眼神扫过池中明灯，一转头，高贵头颅欣然垂下。
紫色身影从远处聘婷而来，祥瑞五感灵敏，生得慧眼，人还未至，满身煞气先飘来了。
仙鹤不敢起鸣，一整个脸着地，惹谁都行，唯独这个煞星，她真会吃鹤的！
鹤鹤委屈jpg
曲清雪路过，目光掠过俯首撅腚的仙鹤，这不是第一次看见了，怪哉。
她朝里迈去，开始汇报执法结果。
“亓水，你觉得此次判决如何？”
老者声音徘徊殿内，严肃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很好。”林霁寒言简意赅，“碧元仙子身怀万千功德，此次失职却维护了下界安危，削职贬凡，合适不过。”
“你可知我为何会派你去？”
执法者千人，唯有曲清雪身负万千因果，斩于刀下的仙子、仙君，说是绕三界十圈都不为过。
执法者中只她如此，判决之下无一生还，连投入畜道都是妄想。
“行执法之责。”她答。
半响，天道呵呵一笑：“你可知你的执法之责为何？”
“卫三界不平，惩恶扬善。”她想了想，又接：“公正执法。”
好一个公正执法，林霁寒垂首，乌黑长发遮住双颊。
她离得极近，一眼看见他双肩耸动。
［可是我身上的煞气又去缠你了？］
识海收到传音，他愣了一下，想起二人初见，他镇压魔物不甚染煞，天道派她助其力。
力没助成，她人还跑了。
后来还百般躲他，终有一日，他传音入密，才知道她是以为自身煞气太重，染到了他。
执法者通常需要监管者在旁记录，为的是怕某些仙君公报私仇。
但曲清雪煞气太重，克得好几任监管仙君卧床。
一卧便是百载，放公假也不错，林霁寒起初是这么想的，后来发现她的煞气对自己无用。
只不过她还当真了，每次判决冲在最前面，把他当成随时可能卧床不起的病弱仙君来看。
［有些］他回神。
［那我离你远些］她默默挪开几步。
“在我面前何必传音？”天道无奈，在这座长明殿前，所有仙术等同无效，连同传音也会被祂窥窃。
“万物利水，你的煞气影响不了他。”
这话多少有点撒盐的成份在了，但仙界规矩多，很少能看见凡人话本中的热闹场合。
什么仙君相爱，痴缠不已，爱而不得，不是没有，极少。
若一方还是执法者，说不定还能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
当然，身为天道，其实是乐得看戏的，其他人嘛……就不一定了。
直到述完职，曲清雪冷冷走在前头，林霁寒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们共事千载，你说并非有意？”她清冷的眉目蕴含一丝怒意，“谁信？”
好吧，没人会信。他摸摸鼻子，连自己也不信呢。
“阿雪。”他清了清嗓子，“你便原谅我这一回吧。”
曲清雪躲的更远了，一退数尺，眸中惊诧根本藏不住，“你从何处学来的？”
他声音本就冷冽，平时语气尚算温和，如今更是柔到谷底，激得她汗毛直立。
林霁寒沉默片刻，“人间……话本？”
他垂眸，恍然记起九天之上的曲清雪是没了记忆的。
“没事少看，不如多执几次勤。”她滞住的呼吸终有着落，挪了两步走向他，“若真的无趣，我可以陪你下凡寻……”
她愣了一下，想起凡间还真有认识的神，“财神爷。”
“上次的桂花糕没吃成。”他接着话头暗示道。
“可陈雁已转世。”曲清雪又是一惊，说起来，她还真去地府查过陈雁的生平记录。
这一世生在修仙世家，应不会再受人折磨了。
“凡间的糕点铺子何其多，怎么？你是特意避开我，还是旁人真就这么不入你眼？”
这又是从哪到哪？她有点体会到每每斩神于刀下，那些人喊的什么冤了。
她抬手一挥，紫色灵力裹挟二人，眨眼间，就闻到了熟悉的香火气。
“这次怎么更久了？”
“半年哎！”
对于天上的他们，不过才短短三个时辰。
庙中金像黑了几处，连香火都少了许多，许久未见方少凌显形，她五指并拢，朝虚空一抓。
“喂喂喂，小师妹，能不能温柔点？”
被揪住衣领的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旋即失重感袭来，屁股感受到了实质的疼意，火辣辣的。
“香火淡了。”她顿了顿，“莫非你也被山匪劫了？”
“人家劫色又不劫香火。”方少凌捂住屁股，摇摇晃晃起身，“再说了，我是男的，男神仙！又不是前凸后翘的美娇娘！”
“这有什么奇怪，人间好龙阳者众多，说不准的。”她反驳道。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他吓得连连后退，警惕的目光落在曲清雪身侧，“你、你不会是图这个才跟着小师妹的吧？”
“隔山打牛、隔岸观火……”他小声呢喃，“近水楼台！”
“咳咳……这回对了吧！”他噎了一下。
林霁寒懒懒抬眼，“没救了。”
方少凌的身体接近透明，按理说，财神庙的香火养十个他都绰绰有余。
曲清雪也察觉不对，掐指一算，天灾、人祸，一并聚齐。
她方才还未细看，此刻看向窗外，白雪结结实实覆了几层，连庙里的槐花树都被遮成了参天大雪人。
今年的冬似乎格外凶，连练气期的修士都难以阻挡，她不用看也知道，上头两位又在打架。
忽然，茫茫白雪融在逐渐升温的空气里，太阳烈了好几度，但雪下的更重了。
如此来回反复，一冷一热交织，修仙界怎么可能经得起天上两人这么折腾。
“你不可再用神力。”她看向方少凌，“再这样下去，你会陨落。”
神也会消亡，千年万载，神力枯竭之时，就是陨落之日。
“可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啊！”
眼看活生生的人葬送在大雪之下，冻死。
神怎么能心安理得？
“我真的不能……”他呜咽，泛红的眸映出她毫无波动的脸。
“此事我会帮你。”曲清雪看着簌簌而落的雪花，“烦请亓水仙君护他神魂。”
林霁寒没应，输了几分神力，让方少凌不至于变成一张薄纸。
“我陪你去。”
情急之下，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温热的气息从指尖飞驰，触电般蔓延全身，曲清雪目光下移，落在他修长的指尖。
“嗯。”
——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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