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秀恍然梦醒，缠在她手指上的不是蛛丝，是一根根傀儡丝。
她费力转动手腕，蛮力抓住手上的丝线，扯得它们乱糟糟搅在一起，打结，越缠越紧。
缪尔尾巴尖端的倒三角冷色盈盈，无声询问蔚秀需不需要帮忙，他认为就该一干二净地斩断它们。
蔚秀觉得她的手指也会被斩断，遂坚定拒绝。
傀儡静立片刻，大步上前，冰凉的手指掐住收缩的丝线。
一双精致的手关节分明，光莹通透。他绕过蔚秀手指，去解缠在她腕上的线。
蔚秀双手停在半空中，傀儡的指尖偏冷，肌肤硬化，动作不算自然。
但他将傀儡丝的轨迹了然于心，过程迅速。
两分钟内，傀儡解决了所有傀儡线，他退到蔚秀两步外，置身于灯光下时，她不确定地再瞧了他一眼。
他如同一尊脆弱精美的瓷器，白发如瀑，鸢尾般的眼眸半垂，眼尾绽开金色莲纹，双手交叠于小腹前。
傀儡太白了，白如凝脂，素有积雪，温润无暇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蔚秀一眼认出，他的所有关节是由甜白釉制成。
伟大又繁琐的工程，堪比奇迹。
也很恐怖。
试想，一尊瓷器制成的傀儡站在你面前，冷漠无表情叫你主人，正常人会做出什么反应？
大抵是跑吧。
蔚秀后有恶魔，前有傀儡，她跑不掉，在高压中夹缝求生。
“主人放心。”
察觉到她的担忧，应慈乖顺地垂下目光，“有契约在，我们无法伤害你。”
蔚秀看向缪尔，他不置可否。
“我刚才有强迫你做什么吗？”
这样看，傀儡说的有道理。
蔚秀未回答，她不确定的目光落在恶魔身上，看得他皱眉，“怎么了？”
“你真的认我这个主人吗？”她问。
“千真万确。”
“那还不快从你主人的房间滚出去！”
缪尔被撵了出去。
夜色已经很晚了，他站在走廊上，在蔚秀转身进屋的那一刻，用尾巴尖勾住她的衣角，撒娇。
“能不能把你的那块会发光的薄板子给我玩玩？地下室很无聊的。”
冷漠无情的蔚秀抽出袖子，砰地关上门。
“小气鬼。”
被关在门外的恶魔气哄哄地走了。
蔚秀耳朵贴在门上，傀儡仍停在走廊边，一动不动。她把门打开一条缝，正对着房门的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睁眼。
“房子里还有其他怪物吗？”
“有。”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律师和萨满想做什么？”
他摇头，“一个世纪前，我被船运到了这片土地。不清楚其他怪物来自哪里。”
“好吧。你，”她打量了一眼站得笔直的傀儡，斟酌语气，“你也早点睡。”
蔚秀再次关门。
洒在应慈面上的光消失。
一分钟后，蔚秀打开门。
她和应慈对视，“麻烦你站过去一点，不要挡道。”
他颔首。
蔚秀关门，拍拍胸脯，还活着。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坏。
蔚秀在床上呆坐了一会，久到她快要觉得刚才都是做梦产生的幻觉。
蔚秀打开手机，看看存款。随后拉开抽屉，里面装着她这房子里搜刮的小珠宝。
她把它们翻来覆去地摸了一边，满身金钱味的蔚秀倒在床上，抱着铺盖滚了一圈，舒心地闭上眼。
真想抱着沉甸甸的金子睡觉。
乱七八糟的事情，明天说吧～
抽屉未关拢，露出一丝珠光宝气。后半夜，雪停了，月亮在乌云后探头。
惨白光亮自窗帘缝隙投进屋内，床上的人类呼吸声平缓，翻身时半截手臂搭在被子外，手指垂在床侧。
窗户和房门关得严丝合缝，屋内光亮少，黑暗笼罩床榻。
天花板上潜伏着大团影子。盯着它看久了，就会看见它的身体如细浪涌动，朝着墙壁下滑。
速度之慢，浪的幅度小而密，细微到是会让人怀疑眼花的程度。
它从墙角滑下来，在地面安静爬行，停在床脚。
[……好饿……好饿。]
如果蔚秀现在能醒来、并开灯的话，她就能看见房间里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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