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欢心里疑云升起，面上却保持了太子的风度，不动声色地看着沈宗贤走近。
吴忧与沈宗贤同窗许久，对他无甚好感，因此微微侧过身，似是无意地挡在了吴欢身前。
沈宗贤见吴忧此般护着人的举动，只含笑，语气亲热道：“怎么，吴兄怕我伤了珩公子不成？放心，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的“吴兄”唤得亲切，仿佛两人是早已十分相熟。
吴忧与他同窗了几年，早知他是如何高傲看不起人，此刻见他如此，自然以为他不怀好意。
吴欢捏住吴忧的肩膀，从他身后站出来，看着沈宗贤，冷声道：“你有何事？”
沈宗贤笑道：“方才我在台下见吴姑娘才貌惊人，妙语连珠。讶异她这些年真是明珠蒙尘，屈居姜家村中，空有才华却不能施展，实在可惜。多亏有珩公子慧眼识珠！才让吴姑娘这样的才貌双全之人得以面世。”
他一通长篇大论，意为借着吴欢吹捧燕珩。
吴欢听得别扭，只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宗贤笑道：“今日情形，珩公子也看到了，农家女在殿下身边当门客，纵使有千般才华，也难免招致非议。珩公子可有想过，给吴姑娘改个身份？”
他说着，目光落在正收拾书箱的「吴欢」身上，嘴角微扬。
“此话怎讲？”吴欢不明就里道。
沈宗贤看看吴忧，又看看「珩公子」，笑道：“如果珩公子和吴兄不嫌弃，让吴姑娘入了我沈家门，做我沈氏女，日后无论是在书院里，还是珩公子日后有所打算，都比现在要方便得多。”
吴欢闻言一惊。
她是不识字，但是她不是傻子。
入沈家门，就代表着入世家。
大齐虽然经过几代君主，已经开设科举，并不纯从世家取士。
但世家身份对平民来讲仍然极具吸引力。或者换句话说，除了科举取士这种直面帝王的机会之外，世家几乎在一切其他的生活方面都与平民百姓有云泥之别。
不说京城朝堂，就是吴欢所在的永宁镇上，也是各类世家勾连，内里盘根错节。
即使生在同乡，但面临的世界却有天壤之别。
农家女就是农家女，世家子就是世家子，即使就住在隔壁门户，也决计不会有任何交游的可能。
沈宗贤邀请她入沈家，绝不单单是因为燕珩用她身体所展现出来的才能。更多是因为，“太子门客”的身份。
再大的世家，出了能靠近帝王的人，也觉得脸上格外沾光。
吴忧又一次站到吴欢身前，皱眉反对道：“沈兄的好意，我们吴家心领了。只是我们家小庙小，父母仍在，姐姐怕是担不起您的厚爱。”
沈宗贤遭他反驳，却并不气恼。
方才的笑意仿佛是面具一般粘在他脸上。
他好声对吴忧道：“吴兄先不必拒绝我，我此举并非单是为了沈家考虑，也是为了吴姑娘个人考虑。”
“以吴姑娘现下的才情，若是日后一直做太子门客，有我沈家助力，日后定是仕途可期。况且……”
他顿了顿，眼神盯着吴欢，似是无意地往背着书箱离开的燕珩的方向瞟了一眼，缓缓道：
“……日后太子殿下若变更主意，或吴姑娘与其他公子有缘，总需要一个得体的出身，是不是？再者说，吴姑娘有了身份，吴兄，你不也便等于成了半个沈家人么？”
吴忧和吴欢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沈宗贤又笑道：“当然，这只是本人的一个拙劣之策，若珩公子和吴兄另有打算，我自然是不敢多言的。”
言罢，他十分谦卑地一拱手，向吴欢和吴忧告辞。
他离开此处，吴欢才算松了一口气。
世家之女，这个身份，看起来对她没有什么帮助，但沈宗贤最后说的，如果“她”成了世家女，弟弟的仕途就可以得到帮助的话……
吴欢就不由得多想一些。
爹娘也好，她也好，不是都很希望弟弟读书出头么？
她现在已经能借燕珩的身体读上书，她就应该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心满意足了……吗？
吴欢的心底忽然敲起警钟。
她惊讶地发现，即使将“为了弟弟”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抛弃之后。她还是想成为世家女。
许是做农家女做得久了，让她脑子里对世家女天然有一种渴盼，总觉得她们高门大户，日子必然是轻松而惬意的。
但这并不是她最羡慕她们的地方，她更羡慕她们的是，她们自小能在家中读书，能学琴、棋、书、画，她们的生活里不只有锄地种田，撒种浇水。
她们能看到她看不到的广阔世界。
吴欢猛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想的太美了。
依沈宗贤所言做世家女，她目前只能看到好处，不能看到坏处。
她得找个懂的人商量，这到底要怎么办。
懂的人？
——燕珩？
吴欢的眼神忽然亮了亮。
于是，刚回到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翻看孟大儒为自己准备的一堆书的太子殿下便听到了咚咚地敲门声。
打开门，自己的脸笑得仿若春花一般出现。
燕珩：……
他正要关门，吴欢却仗着此刻的身体优势挤了进来。
“殿下。”
她嘿嘿地冲他笑。
燕珩撤回了自己放在门上的手，只留给吴欢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他款款地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有话说话。”他冷声道。
吴欢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顶着他那张玉树临风的脸，看起来像极了不务正业的风流公子。
吴欢道：“殿下可知做世家女的坏处？”
燕珩没好气道：“本宫也想知道，奈何运气不好，穿成了农家女。”
吴欢眼神一下子变亮了，仿佛抓住了他言语里的什么关键点。
她笑道：“那殿下，如果我现在给你一个当世家女的机会，你要不要当？”
燕珩冷哼道：“怎么，不打算在本宫面前掩饰了？借我的太子身份，扶持你一家上位，你最开始就是在这样打算的吧？现在终于暴露了。”
吴欢将两只手伸到燕珩侧脸，又想起曾经自己在燕珩面前的许诺，转为疯狂揉燕珩本体的脸。
燕珩：“……你的手从本宫身上下来！”
吴欢气恼道：“殿下到底要干什么！我自己的脸不许我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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