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碗已经摆好。
菜不多就两碟,但是香味扑鼻。
“朱哥,不等成梁?”朱棣在一边问道,那眼睛是死死地盯着朱安宁,想看出些蛛丝马迹。
“他下午就说了,要忙活明天席的事情,不回来吃。”朱安宁没有和朱棣对视,而是径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顺势拉了一把方孝孺:“方希直,吃饭了!”
这一嗓子,再度把放空状态的方孝孺给吼了出来。
“啊……见过朱……”
“行了行了……”朱棣和朱安宁同时大喊了一声……默契十足,只要方孝孺不出声就行……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是朱安宁开的口。
“方希直,住进来就不用天天见过这个见过那个了,吃饭吃饭。”
方孝孺刚从那呆滞的状态中出来,精神还有些恍惚。
他抬头看了眼朱安宁,又看了眼朱棣,只觉得这两人,有点奇怪……
奇怪是正常……
两人现在都有些不知所措。
朱安宁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想好了基本对策。
那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朱棣朱橚这两皇子要隐瞒身份住进自己院子里……
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已经快要把指着朱元璋鼻子骂了,自己还活着。
所以他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对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定是有他们的原因的。
一定是有高深莫测,不可揣摩的原因,如非必要,自己最好不要戳穿……不要误了英明神武杀人如麻砍头不眨眼的洪武大帝的事……
这是朱安宁的想法。
而朱棣现在满脑子都是完蛋了,死定里,不仅要挨揍还要被大哥骂了……
一旦陷入这种情绪之中,我们的燕王朱棣同学,自然也是没有了什么说话的欲望。
这饭,是开始得相当沉闷。
唯有方孝孺,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笑。
“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
他莞尔一笑,竟是洒脱了不少。
朱棣也好,朱安宁也好,本是在那惴惴不安的,结果方孝儒一开口,那是直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朱棣是皱起了眉头,他之前在大本堂文华殿也是每天四书五经的,文学造诣并不差,所以他是听得懂方孝孺在说什么的。
皱眉头的原因是方孝孺的一番话,有点深意,似乎不在任何典故中……
朱安宁则是直接一愣。
放在一个月前,他肯定是一脸懵逼的。
但是现在……他当然知道出处。
这不王阳明的话么……
好像今天让朱棣转交给方孝孺的那些课程注解里面……有小半篇王阳明的语录。
他嫌麻烦,便没有去掉……毕竟是pdf版本的。
等下……
朱安宁猛地醒悟了过来。
这方孝孺,不是看了这小半残篇……在这开始琢磨了吧……
朱安宁以前闲得蛋疼的时候是看过方孝孺的视频的。
这个耐诛王可不是什么草包。
实际上,据《明史》记载:“方孝孺,工文章,醇深雄迈。每一篇出,海内争相传诵。”《四库全书总目》评其文章谓:“纵横豪放,颇出入东坡、龙川之间。”撰有《大易枝辞》《周礼考次》等,还有许多著名文学作品,如《蚊对》《指喻》等,每篇都各具特色。
而且这家伙虽然犟,但是文学上造诣可谓是高到不行的那种。
不然也不会在攻下南京前被造反王姚广孝惦记,点名要他来写即位诏书。
所以方孝孺今天拿着朱安宁的注解,一看就看出了王阳明文章的立意之独特……
作为宋濂的弟子,他教一群乡里的学生其实绰绰有余,而且还有胡修道和柳文从旁辅助,其实今天的教学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充其量就是比较枯燥而已。
只是乡学的学生又不是刚上学,竟然也忍受了下来。
所以课程结束后,方孝孺得以继续去看王阳明的文章。
一看不要紧。
整个人直接是陷了进去。
心学说起来,是脱胎于儒学的唯心学说,越是学术素养高的人,琢磨起来越容易魔怔。
方孝孺便是如此。
这明明与他打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硬说的话,可以说是离经叛道了。
但是就是这么地有意思。
写下这些文章的人,好似是一个已经通读了四书五经的大儒,突然顿悟了更高层次的东西那般。
开始解释人欲、良知、功夫……
一字一句,极其精妙,让方孝孺是恼火不已,他渴望能直接面对写下这些文章的人,他想和这人讨论。
何为知行合一,为何又说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
他就这般魔怔着从学堂走回了院中,甚至对朱安宁行礼和对朱棣行礼,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直到朱安宁叫醒他吃饭。
他却突然悟了。
为什么他会纠结痛苦这未署名的文
章……
因为他在意,他想辨个对错,就像曾经他面对朱安宁,面对朱棣那般。
但是写下这文章的人,却告诉他心即是理,他一下就松了不少,虽然还是疑惑,但是终归是走出了魔怔状态。
方孝孺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了朱安宁。
“敢问朱先生,那知行合一的语录,是出自……”
“啊……自然是域外大儒。”朱安宁一听知行合一这四个字,便知道,这方孝孺大概是按残篇学心学,学傻了。
古金小说里不都写得明明白白么,练残篇或者逆练,都是要走火入魔的啊混蛋!
“不愧是域外……见解,真的相当独特,又相当耐人寻味。”方孝孺怔怔地回道,然后竟是开始追问:“那朱先生作为大儒门下,一定知晓这释意吧,我能否讨教!”
讨教?
哇,杀了我吧。
朱安宁在心里哀嚎。
他又不是什么文学博士,图书管理员穿越,会个屁心学啊,扯犊子说个知行合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啊。
于是他决定要决绝地说不。
可惜的是,方孝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方孝孺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问题。
“朱先生,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当何解?”
“啊?就这?”本来已经想站起来找个理由逃跑的朱安宁,听完方孝孺的问题,那是又把屁股贴到了凳子上。
这句话的释义,教材全解上用故事解释过……刚好就是方孝孺手上那注解的后一页,没有打印出来而已,朱安宁是看过的,觉得有趣还大概记了记,想着什么时候给乡学的孩子们讲的。
于是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露出了装逼的嘴脸。
方孝孺倒是被朱安宁的反问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太……太过简单?”
“啊……倒也不是……”虽然想装逼,但是又不是太敢装,这和之前赌论语不一样,这是现场直播啊!
朱安宁轻咳了两声,说道:“方希直,这两句话,表意,再简单不过,你我都懂,那我讲两个故事,你听听如何?”
“愿闻其详。”
不仅是方孝孺,这次连朱棣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于是,朱安宁换了个腔调,讲故事似地开始讲述:“一个小小的蜉蝣,生命周期只有短短一天。蜉蝣和蚂蚱交了朋友,很欢喜地在一起玩了一天。到了晚上,蚂蚱说我要回家了,明天早上见。蜉蝣不解,问蚂蚱:什么叫明天?什么叫明天早上?蜉蝣的生命只有一个白天,它从未见过明天。”
这故事很简单,但是方孝孺并没有打断朱安宁,他得以继续讲下去。
“后来蚂蚱跟青蛙做了朋友。到了秋天,天气逐渐转冷,青蛙说: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年春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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