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楚椒是从温和的花香中苏醒的。
然后是一双手。先在她的后颈轻轻揉捏，又顺着慢慢转移到肩胛。
指腹粗糙，掌心温热，让楚椒忍不住笑着睁开眼。
“…这也是你妈教你的？
“不是。
男人没有邀功，转身乖乖端起桌边的热牛奶，“需要吗？
“补充水分吗？
调侃完楚椒便看他强装镇定的脸上终于懵了一下，肤色由白变红的功夫，她则从床上坐起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今天的杉城是个阴天，其实从昨天就有些预兆了。
如今只是云层更浓，楚椒看了眼落地窗外，一边拿起昨晚随手扔的手机。
一打开屏幕，99+映入眼帘。
这自然是遇到了相当紧急的情况，毕竟真正有她联系方式的人寥寥无几。
[昨晚我可是提醒了你一晚上。]
系统的声音也在此刻有些得意的响起。
[谁让你把我屏蔽了，没看到可别怪我。]
事到如今，它居然还以为自己毫无准备？
楚椒无视耳边的风凉话，如今慢条斯理解锁屏幕。
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蒋风和五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对不起，我竟然从不知道你小时候……]
后面说的什么还没来得及看，他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
从昨晚开始，这是第二十通。
楚椒望着挑了挑眉，干脆利落扔下手机。
灰眼睛已经调好水温，她便在绵延不绝的来电铃声中迈入浴室。
脱下浴袍，浸湿身体。
外界的纷纷扰扰褪去，这一方浴室里，只有她和她餍足的身体。
第一次，舒服得没有一丝不适。
这其实是个很难的体验，尤其她其实常常被赋予敏感的属性。
敏感，意味着易方寸大乱，让男主们意动。
也意味着强制爱起来更过瘾，更具有“性张力。
水流绵密，她的手抚摸着沈诫最喜欢的脖颈。
她忍到崩溃的时候也问过系统，只说强制岂不更好？
后来她才知道，加上个爱，才方便一方当作哄骗药，一方当做麻醉剂。
[你这是对沈诫的背叛。]
好巧不巧，系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回忆起昨晚自己真差点信了宿主的鬼话，如今它的声音里满是愤愤不平。
[亏你昨晚还说爱沈诫，结果不就是为了背着他和别人——]
话说得不中听，楚椒就按下了屏蔽。
关个十分钟，就足矣让系统学会闭嘴安静。
等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手机也已经没有动静了。
灰眼睛正在准备早饭，她没说过自
己爱吃什么，但他自然知道。
楚椒端起温热的牛奶悠悠走到客厅。
国内现在已经午夜十二点了，但显然有很多人无法入眠。
一个拨号五次的陌生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楚椒终于舍得摁下接通。
“我是沈诫。”
男主！
原本蔫了吧唧的系统立刻支棱起来，楚椒却毫不意外地喝了口牛奶。
贺春朝怎么会放过给自己添乱的机会，她平静往后靠近沙发里。
“嗯。”
这就是她说的爱？
如今系统撇撇嘴，但没敢贸然开口，只是态度狐疑地继续旁听。
不过对面显然也没想好电话接通后要说什么，或者说想说的实在是太多，沉默半响才犹豫着开口，
“我已经落地海市了，托你的福。”
托你的福，才会知道贺春朝的不屑一顾；
也是托你的福，他在临门一脚之前离开了招标会，失去了心血项目启动的机会。
如今沈诫站在海市三十多层的豪华套房，蒋家终于舍得给他花钱，却不在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也不在杉城的酒店。
就像是楚椒施加的“恩情”，像是在意，却只有傲慢。
然后下一刻，电话那头响起的轻笑更加重了他的恼意。
“嗯，所以下次别闹腾了。”
闹腾？
什么叫做闹腾？
只一瞬间，一股无名火就从沈诫的脑海中窜了出来。
这是他骄傲的项目，是他复兴沈家的机会。
他百计千谋去吸引人脉，去拉投资，凭什么用闹腾这两个字来形容？
[咦，这不是那段很甜的……]
这下反倒是系统嘀咕了一句。
它对剧情内容都很敏感，尤其是这种男主们宣誓主权的台词。
如今按图索骥，真在原来的世界找到了对应剧情。
当时楚娇娇试图自己独立执行项目，却被秘书处彻底搞黄。
所以海市沈总扫尾之后，便捻着宿主的头发如此说道。
系统一向很爱这种宠溺剧情，而下一句更甜的则是……
“毕竟我不能护你一辈子。”
楚椒的声音果真如此响起。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在系统眼睛亮起来的同时，沈诫却突然加重了语气。
却没有楚娇娇当年无助的承情，而是尖锐地、不甘心地逼问。
“是我让你护着了吗？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嗯？]
对方的表现超出预料，系统顿时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沈诫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豁出去般的不管不顾道，
“你多么伟大啊，堂堂楚家家主、颂声总裁，所以你对我好，我就要戴恩
戴德是吗？
[难道不是吗？]
系统对他的态度已经有点烦了，下一刻便在沈诫的嘲讽中也一并燃起怒火。
“可我只会觉得恶心！
“楚椒我告诉你！你这种一厢情愿的样子——
“早饭，试一试。
陌生男声出现的瞬间，都很不爽的系统和沈诫思绪均是一顿。
楚椒也淡淡抬起头，灰眼睛端着刚出锅的煎蛋就站在背后，一边露出有些无措的神色。
“抱歉，是通话吗？
按理来说，系统应该是对宿主的花心不爽才对。
但手机那头的沈诫也在此刻开口，“你旁边——
听出他语气里的几分干涩，系统立刻振奋起来。
[活该！后悔了吧！]
一场狗咬狗酣畅淋漓，如今的楚椒才终于开口。
对着语气里多了一份无助的沈诫，便像是宠溺一般的叹了口气。
“你会懂我的苦心的。
苦心？什么苦心？
就算此前有再多愤怒，这一刻，沈诫听着海市楚总难得憔悴的声音，如今心绪还是顿了一瞬。
他并不是没看到铺天盖地的舆论。
只是沈诫一直逃避去想，想自己要是没有告诉贺家双方可能会有关系，现在是不是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而现在，她不仅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而且还要拿出时间来照顾他。
她的苦心，也许真是为了自己好呢？
“嘟——
在电话的忙音中，楚椒等来了耳边再创新高的提示词。
[驯化值：37%]
[你对他说这么多干嘛？]
明明此前还在为男主打抱不平，如今看着宿主温和的回应，系统反而有些郁闷。
毕竟刚才沈诫骂得任何一句，全都是它认可的宠爱。
而就像当年的楚娇娇一样，如今的沈诫只要不接受，就是不知好歹。
如今系统对宿主的纵容反而有些不满意，结果一言不合就被楚椒摁下屏蔽。
下一刻，她则淡淡侧目看向罪魁祸首。
“……故意的？
桌边的灰眼睛立刻垂下眼睛老老实实认错，
“那个人……不值得。
话音落下，楚椒不紧不慢望着他把煎蛋乖顺放到面前。
脑海跳出的，却是灰眼睛的调查报告。
——被算计的出身，不被家族认可，再加上苦心孤诣以身入局，换一本书也能成为系统的偏爱。
但楚椒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长相可观，身材优越，
装出来的性格也还算招人喜欢——现在除外。
“真长本事了。
于是楚椒冷笑着踹了他一脚。
动作一点也没收着，
男人一声不吭忍下。
又伸手来捧她的脚踝，漂亮的手背带动青筋，按摩的动作虔诚而赏心悦目。
楚椒没搭理他，往嘴里塞了口煎蛋。
味道确实不错，从她常去的那家餐厅学到了九成。
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只见过不到五面的人，却比任何一个男主都要了解她的喜好。
所以纠结什么爱不爱呢。
听着脑海中又蹦了一层，上升到38%的驯化值，楚椒又舒舒服服喝了口牛奶。
说到底就是本身不够重要，所以没费心思罢了。
等行至酒店楼下，时间来到早晨十点。
云层还是一片灰色，空气有些湿蒙蒙的。
肖争守在车前，为楚椒开门的同时也汇报了一下国内的舆论进展。
“贺家下了狠功夫，热搜前五已经占了四。”
现在甚至还是事件爆发的六个小时之后。
是以倒推就能看出，贺家真正动手是在国内晚高峰、楚椒正熟睡那会发生的事情。
贺春朝果然打着让她紧急回海市的主意，连时差都被算计在内。
可惜。
如今白手套留在酒店把关，其余人则如常前往会场。
楚椒也上了自己的车，开到一半，她接听了第二十一通拨号。
“——椒椒？！”
蒋风和狂喜的声音便瞬间响起。
旁边的司机都僵硬了一瞬，他却没有意识到称呼的不正确，急急忙忙再次开口。
语气更加温柔，甚至还带了一点安抚的怜惜。
“你那边还好吗？我知道这对你很难熬。
别担心，我已经安排了下一班飞机，可以立马去杉城陪你。”
[不愧是温柔男配，对你好好啊。]
系统也冒出来感叹了一声。
“……”哇哦。
楚椒被感动得面无表情。
她有颂声，有招标会，是个忙到脚不沾地的总裁，还需要蒋风和这个理事权都没拿稳的继承人陪？
想起今早几乎骚扰般的拨号，楚椒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
“二十通电话，蒋风和，你就没真正重要的事吗？”
“……我。”
在这前所未有的阴沉语气里，蒋风和像是被删了一巴掌，已经兴奋的心情终于冷静了一瞬。
也是这一刻，他似乎才想起对面的人不仅仅是“他的椒椒”。
更是海市说一不二的楚家家主、颂声大权在握的总裁。
“……还、还有件事。”
蒋风和的冷汗一瞬间就出来了。
大脑飞速转动着圆场，好在没有卡壳，便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主要是那位沈诫似乎对你的安排有点不满意，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为了
能够脱身，蒋风和向来对这些情人利用的没有负担。
甚至为了能让楚椒心疼，他说到最后还流露出了控诉似的委屈。
但蒋风和想得很美，却唯独不知道为了给楚椒添堵，贺春朝昨晚就把号码给了沈诫，让他自己就能联络。
[……？]
这下轮到系统懵了，[等等，他是在撒谎吗？]
说好的温柔男配角呢？
之前明明对宿主各种宠爱，现在怎么会崩成这个样子？！
相处两世，也难为它现在才看出来。
楚椒对后知后觉的系统轻嗤一声，继而也把这通毫无意义的电话干脆挂断。
然而听着对面的冗长忙音，这一刻，对面的蒋风和眼底却闪过一丝狂喜。
——因为他发现，椒椒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过问沈诫。
那是不是能够证明，周明玉的计策真的有效——因为插手了事业，所以沈诫真的被厌弃了。
想到这里，蒋风和此前对沈诫的最后一点隐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对于楚椒的冷淡态度也没那么担忧了。
好巧不巧，手机也在此刻弹出每日新闻的报道。
《楚椒：从涉事少女到集团总裁的上位路》
看着这条似是而非的含糊说辞，蒋风和按理来说应该愤怒或者摒弃才对。
但手指已经放上去，他却定定地没有动。
毕竟要是沈诫既然已经被抛弃了……那椒椒身边便又空了下来。
这么一看，铺天盖地的舆论是不是也并非不好。
至少自己正好可以做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向所有人证明，他是不离不弃的保护伞。
如今蒋风和的脸上已经扬起自己都没注意的微笑，下一刻便将手指从原本位置移开，然后慢慢挪到了对方首页的私信按钮。
[举报]
另一边，赵雪鸢按下得毫不犹豫。
她是后加入的，对颂声的预案完全不了解。
是以大家都还能在去会场的车上正常办公之际，只有她抱着手机，如今正在偷偷翻各大平台的动向。
贺春朝下手快准狠，把当年涉事人员报进局子后立马就买了热搜。
这几个小时里面话题已经换了好几轮，先是#高门出败类#，又是#贺家举报楚椒仇人#，最后图穷匕见，就变成了#楚椒猥亵#，#贺春朝正义之举#。
好一个词条，偏帮的已经没边了。
赵雪鸢对舆论动向看得眉头紧皱，再往下一翻，发现这种含糊不清的通稿居然数不胜数。
就比如每日新闻的这篇《楚椒：从涉事少女到集团总裁的上位路》。
明明可以用受害者，明明可以用晋升、用夺权。
明明
可以写成《从受害者到集团总裁的夺权路》，却非要选择会吸引某些眼球的措辞。
如今赵雪鸢忍着不适点开一看，底下评论果然已经有些不堪入目。
再比如就是现在的热搜第二，#南楚北贺#
官方虽然还没发布通告，但舆论关于对贺家的赞美之词就没停过。
但是贺春朝显然不满足止步于此，便在事发的第三个小时放出了昨晚拍摄的事发前楚总状态图。
毕竟是贺家自己带来的人，很知道营销需要什么。
选择的就是在餐饮层门口和贺春朝对峙的画面——当时贺春朝往前走了一步，楚椒脸上也还挂着微笑。
狗仔还煞有介事的配文。
“事发前一晚，南沈北贺依旧好磕！
她的安全区有了他，终于找到她的归宿。
归你爹。
赵雪鸢气得牙疼，但这套还真容易蒙蔽大众的眼睛。
说楚总可怜等等就不必说，贺春朝是为妻一怒浮尸千里都说出来了。
还有什么真男人、路见不平、良心企业家，看得赵雪鸢直犯恶心。
如今她噼里啪啦打字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怎么也叫不醒这群人，最后一脸憋屈地卡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吗？
一旁的刘书梅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赵雪鸢脸色不对，拍拍她的肩担忧问了句。
她不想让身边的大家看到这些恶心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现在网上的舆论就放着不管吗？
“这件事啊……
此时此刻，刘书梅竟然不怒反笑。
然后在赵雪鸢更加茫然的表情中，如今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把后面的处理方式款款到来。
然后等赵雪鸢听完，真的什么气也消了。
嘴巴闭上又张开，最后忍不住感叹一句，
“楚总也太…厉害了。
那可是。
车上其它人都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
于是车的后半程，她便把所有精力继续投入到了招标会当中。
今天有和AB司的见面会，结束后据说两家还会在杉城多待四五天。
这是非常关键的时期，各大企业必定都会争分夺秒加强联系。
等从会场下了车，天色似乎更灰了。
空气中有一种压抑着的憋闷，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这什么破天气。]
系统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最后颂声如常上座，第一排已经有了陌生的几张面孔。
和收到的消息一致，今天AB司果然都会为了下午的酒会到场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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