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们这行的,什么样的客能接,什么样的客不能接,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深秋的云镇浸着凉,干瘪的枯叶时不时被风裹挟着推动,发出不算悦耳的“咔咔”声。
天气不算好,亦如宁姝此时的心情:窝着团火,酝酿着一场特大暴雨。
她木着张脸,有些烦躁地扯下颈肩的格子围巾,压着怒气试图再次解释:“我就是个兢兢业业卖画的,平时靠摆摊维持生计,好不容易……”
但她刚开口,面前的男人就冷冷打断:“我不想听你的创业史。”
说罢,他将一沓速写纸轻飘飘递到宁姝眼前,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要撺掇小孩走歪路?”
宁姝摁着眉心,只觉得脑仁有一块在突突乱跳。
真是有理说不清。
这几天是云镇难得的赏枫期,作为半旅游小镇,这几天自是客流量疯长。而宁姝日常以街头卖画赚钱,为了把握这波流量,前几日还特地收摊闭关狂肝作品。
今天正是她恢复摆摊的第一天。
宁姝手头刚布置好摊位,远远就见一个身姿挺阔的男人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
那人衣着考究,内搭浅灰色高领打底衫,外罩纯黑羊绒大衣,一双有些不近人情的眸子隐在透明的镜片后。
彼时他目光刚从腕间的机械表上移开,在摊位前驻足,抬眼。
目光带着几分直接而又傲慢的嫌弃。
如果宁姝没看错的话。
原以为是前来赏枫的游客,她没有在意,依旧立刻扬起笑脸想要推销画作,谁知对方轻嗤了声,张口就是一句:
“黑心贩子。”
宁姝敛起笑,左右张望片刻,没见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存在,这才确定男人是在骂自己。
她有些不明所以:“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瞧着这个男人虽然外表精包装,但很可能可能有些精神不太正常,宁姝莫名其妙被骂固然不爽,但也没有多计较:
“如果您不买东西的话,请劳烦让一让,我这边还要做生意。”
秉持着幸福者退让原则,宁姝很少与人发生冲突,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选择无视。
更何况对方可能还患有某种精神类疾病。
但是很显然,面前的男人比宁姝想象的要病得更严重。
他微微伏身,遮住半片阳光,宁姝这才看清男人极浅的眸,像是某种鹰类的眼睛,正虎视眈地瞄准猎物。
兴许是起风了,宁姝无端打了个寒战。
她听见男人讽刺地笑出声:“生意?是给学生代画的无良生意吗?”
他随手拿起摊子四角压布的画框,看清上面一层细微的灰尘后又嫌弃放下,完事儿还不忘掏出湿巾给手消毒:
“就你这把质朴贯彻到底的小摊子,为了赚钱做事还真是缺德。”
宁姝怔愣片刻,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那可怜兮兮的贫穷小摊——以防水布垫底,除了画以外再无任何装饰。
确实穷到家了。
但人36.5°c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歹毒的话!
被戳到痛处,宁姝声音都高了八个度:“你最好说清楚,我怎么就缺德了?!”
怎么就穷了!
“少装。”
男人直起身子,带动的气流旋起阵雪松的气息。清冷的木质香下,是难以包裹的刺鼻与辛辣。
亦如面前这个人。
看似衣冠楚楚,实则绝对是个硬茬。
鼻尖萦绕的气味宁姝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无比的熟悉——
三菱铅笔的笔芯味。
她抬眼,终于在男人讽刺的话语间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自己摊上事儿了。
对方是小镇画室的老师,这几天即将艺考的学生练习里出现大量代画作品,上至测验小考,下至课堂作业,行为之恶劣,男人不得不开始排查。
这一查就查到了宁姝头上。
宁姝这会反倒舒了口气。
看上去是场误会,只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于是她直接否认,声称自己从业一年来一直堂堂正正做生意,坑学生钱这缺德事儿她干不出来。
甚至还列举出不少自己在云镇家不喻户不晓的好人好事,例如替隔壁摊买叫花鸡的王奶奶捉鸡。
这位身上被三菱铅笔腌入味的画室老师没有回答,只是扶了扶镜框,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位街头艺术家小姐表演。
然后顺手递上一沓画。
末了,还颇为优雅地弹弹指间留下的的几丝碳粉灰。
艺术家小姐的话语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原因无他,因为这一沓画全是宁姝笔下的产物。
她画风独特,几乎是个人都能看出男人手上的速写和画摊上的作品同根同源,来自同一个叫宁姝的妈。
但问题就在于,宁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游客购买她的画通常是为了当纪念品,因此水彩和丙烯绘制的风景画最受欢迎,很少有人会购买速写,她平常也是出于美术生的习惯会随手练几张,鬼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男人画室!
宁姝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男人就像吞了秤砣,铁了心吃定她是个无良奸商,专门为画室小孩儿提供代画作业的灰色业务。
想到这,宁姝疲惫地揉揉眉心,保持最后几分理智,挑出两幅场景速写,深呼吸:
“再说一次,我只认这两张,其余的怎么到你手上的我也不知道。”
她挑的这两张是一周前俩姑娘买其他画送的赠品,当时其中一姑娘挑了张水彩,无意间瞥到宁姝手上的画,似乎觉得喜欢,就一并问了价钱。
宁姝觉得反正随手练习的产物,干脆就免费让姑娘们拿走了,不曾想后续会出现这档子事儿。
“对,这画是凭空跑到我学生手上去的。”似乎觉得她的话过分扯淡,男人语气里有了明显不耐:“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
许是两人对峙的氛围太过压抑,不少想要来问画的客人望而却步,就更别说开张了。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相信她是真的冤枉?
亦或者说……怎么样才能摆脱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精英男?
宁姝垂下眸子,睫羽掩住情绪。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明叙知看了看腕间的表,分针跳动下,时针不慌不忙地指到了数字九。
他十点还有课,没多少功夫跟眼前这个无良商家耗下去:“所以你到底——”
话在舌尖硬生生转了个声调。
“哭什么!”
只见宁姝眼眶红红,细看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她脸蛋本就生得娇俏,这样一哭就更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看上去我见犹怜。
但细看之下,她那漆黑的瞳仁一转,充盈着坏事进行中的狡黠。
似没料到刚刚还气势十足的黑心小贩下一秒就哭得稀里哗啦,明叙知一时间有些愣神。
“说了不是我,”宁姝抽噎着,末了不忘捞起手边的几张画:
“我一个曾得过感动中国组委会特别大奖的十佳公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被人冤枉的小可怜罢了。”
明叙知不动声色躲开扫来的画纸:“……嗯。”
见对方哭成这样,明叙知暂时性选择沉默,只是下意识地按照宁姝比划的手势递东西。
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存在。
宁姝一边拭泪,一边收拾摊位:“我也是美术生过来的,艺考多重要没有人比我清楚。”
顿了顿,她还不忘使唤明叙知道:“还有那个画夹麻烦也一并递给我一下……谢谢。”
“不客气。”
此话一出,明叙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面前空空如也,刚刚还被嘲讽堪比胡佛小摊的画摊此时早已被宁姝打包好。
而后者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半点不见刚刚落泪时的委屈神色。
想着游客多,宁姝放弃带画材,只背了个大包放垫布和成品画,看着简陋到让人落泪,但没想到这是她今天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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