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的到来瞬间吸走了所有目光,本是焦点的扶楹成了芸芸众人间一普通看客。
扶楹强忍着心头的不满,回头随众人一起看去。
谢浔今日着云水蓝白相见广袖长袍,上绣银色暗纹,腰系霁红织锦绦带,带尾悬挂圆形镂空白玉,垂赤丝流苏,发束青玉冠,气度清贵缓行而来。
许是今日谢老夫人大寿之喜,他特意比平日穿得有人气些。
扶楹听见人群中小声惊叹:“谢大郎君好俊啊!”
那向往的语气,痴迷的神情,令周围之人连连附和。
谢浔身为主家,即便平日待人”冷淡,现下也颇为有礼地,与上前攀谈之人颔首回应。
没多会儿,谢二夫人领着谢衔月从正堂出来:“诸位贵客请随小女移步花园,今日宴席设在花园,大家可先行前往游玩。”
停留在院中的多是年轻郎君和姑娘,长辈们一入府就已经被迎进正堂陪伴谢老夫人。
话落,谢衔月领着众人往后花园去了。
人群散开,只留下扶楹和不远处的谢浔,二人皆是要去给谢老夫人贺寿的。
周围无人,扶楹想到自己的打算,压下心头那点,被他抢走风头的不满,扬起笑主动上前见礼:“阿楹见过大郎君。”
谢浔闻声,微微低头看向她。
扶楹今日着西子色缠枝对襟短襦配百迭裙,肩臂挽石绿色轻纱披帛,青丝半挽,斜插白玉珠缠丝步摇,描远山眉,眉间一片白皙,却在右眼眼尾以银粉点绘一条鱼尾,尾端缀以与衣同色珠粉。
鱼尾色淡并不显眼,只给她今日端庄衣着增添一丝鲜活,却并未喧宾夺主,素淡清雅而又叫人难以忽视。
谢浔不知为何,想到了第一次见她那日。
在谢府门口,他端坐马车内,窗帘之外,前来投奔的姑娘衣衫褴褛风尘仆仆,面容脏污,除了一双盈亮的眼,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看起来的的确确像个难民。
他至今依旧记得,她被门房拦在府外,焦急无措地解释来意,而他一句“带表姑娘入府梳妆”,她一刹亮如星辰的眼。
谢浔收回视线,颔首应:“表妹不必多礼。”
他声音冷淡,嘴上喊着表妹,语气却尽是疏远之意。
扶楹能察觉到他的客气疏离,便收起笑没再多说。
谢浔与她错身,往正堂里面走。
站在原地等谢浔进了正堂片刻,才提步进屋。
一进去,扶楹就下意识屏住呼吸。
只因屋中人太多,且都是上京名门贵妇,她一进屋,她们的视线便都落在她身上。
与方才年轻郎君和姑娘们探寻的视线不同,这些人目光具是审视。
仿佛将她当做一件货物一般,衡量着她的价值。
扶楹自诩上辈子也做到了四品官夫人,可在谢府这些贵客面前,她依旧有些紧张。
她勉力保持着镇定,从容走向上首,规规矩矩向谢老夫人行了个标准闺秀礼仪:“阿楹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生辰安康,福寿绵延。”
谢老夫人今日高兴,笑容也更加慈爱温和:“好孩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扶楹闻言刚直起身,便听一贵夫人笑着问:“老夫人,不知这位姑娘是?”
谢老夫人含笑道:“这是韵芝的女儿,我的外孙女,苏扶楹。”
扶楹的母亲谢韵芝,曾在谢老夫人跟前教养过数月,京中有不少人听闻过。
只是大家都有些惊讶谢老夫人介绍她为外孙女,不过数月教养之情,又不是真的外孙女。
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谢老夫人寿辰,苏扶楹住在谢府总要有个由头,总不可能介绍她是谢府的客人。
心里有了结论,众人看向扶楹的神色各异。
方才开口的贵夫人语意不明地恭维了句:“苏姑娘生得可真是好,老夫人有这样漂亮的外孙女可真是有福了。”
听她这么夸,一旁的谢二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女儿才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姑娘,夸苏扶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做什么!
她看了眼杵在老夫人跟前的扶楹,淡淡道:“阿楹可是有礼物要送过母亲?”
小辈给长辈贺寿,需准备寿礼这是规矩礼仪,听她这么说,在场之人倒开始有些期待苏扶楹的礼物。
扶楹的身份她们明了,兰陵的事她们也都有所耳闻,心想扶楹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礼物,便生出些看热闹的想法。
苏扶楹顶着这般压力,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谢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
“这是阿楹自己做的姜桂温经香,阿楹听闻老夫人每逢阴雨天,腿骨关节便会疼痛难忍,阿楹特意做了这温经香来,此乃干姜粉、肉桂皮和透骨草制成的香膏,老夫人将它涂抹在关节处,再配合艾灸盒低温熏蒸,能有效缓解疼痛。”
众人没想到她准备的寿礼是这么个东西,一时觉得上不得台面,暗自低笑。
谢老夫人却有些触动,起身走上前握住扶楹的手:“好孩子,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我是祖孙,往后别那么生疏喊什么老夫人,唤外祖母。”
扶楹一愣,眼中慢慢蓄起泪,她仿佛想起自己家破人亡身无依仗,慢慢哽咽着轻唤:“外祖母。”
音落,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
谢老夫人瞧见,更觉心疼,拉着她好一番安慰。
正堂内其他人一时无言,没想到在她们看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送进了谢老夫人心坎里。
谢二夫人暗暗咬牙,本意是让苏扶楹出丑,没曾想倒让她出了风头!
谢浔坐在谢大夫人身后,目光淡淡落在泪盈满眶的扶楹身上。
祖母每逢雨天,便受关节疼痛折磨之事少有人知,他发现后请御医入府施诊,但御医说此症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祖母爱逞强,寻常没人发现她也不对外说,若不是他察觉异常请了御医来看,她还强忍着不管。
他不知家中其他人是否发现,又是何时发现,但苏扶楹入府不过一月有余,与祖母相处更是短暂,便观察入微发现此症,还费心做这温经香来,不怪乎祖母如此触动。
众人等谢老夫人安抚好扶楹,才纷纷开口夸赞扶楹,夸她心细,夸她手巧。
还纷纷将自己知道的温养关节的法子说出来,对老夫人一番关怀,令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等他们寒暄够了,老夫人才看向扶楹和谢浔,打发他们去花园玩:“我们这些老骨头在这儿说话,你们年轻人待在这儿做什么,去跟年轻人玩去。”
两人遂起身,一起告辞退出正堂。
两人一出屋,谢浔便道:“表妹自行去花园吧。”
扶楹微微惊讶,下意识道:“大郎君不去吗?”
谢浔不欲多说,只随口应了句:“我还有些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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