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净虞有一时的失神,想起太多过往。
战乱第一年的寒冬,苘川集结物资运往驻扎营地,沈母在绣坊做工,同其她绣娘连日缝制御寒袄衣鞋袜。
那一日天未亮,沈母与几人跟随运货的马车相送到营地附近。驻扎处挨着苘河一条旁支溪流,水流不大,远远可见下游冻结的淡红冰面。
尸横遍野,浸染清溪。
沈母煞白了脸,对接的小兵见此安抚,解释到这已是一月前的事情,小河流动缓慢,大有变为死水的趋势,之前都是血水,现在稀释许久已经好了很好。
回来后劳累良多的沈母就大病一场。她是心肠极善的人,常常听着别人的诉苦自个儿就先簌簌落下眼泪。沈母家境贫寒,小时多受邻里相助,如今也经常对他人施以力所能及的援手,街上乞者无不受过她的恩惠。
战乱致使镇上多有受伤之人,偶尔遇见,沈母都会叫来沈父,两人合计后能救则救,若是救不活,就会埋到后山,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沈母自小体弱,儿时算命,说她活不过十五。她常笑说也许善心可鉴,让她多活了二十年,还拥有了幸福的家庭。沈母在战乱第二年秋于睡梦中安详离去,沈净虞一直想,可能是神仙来凡间历劫,时间到了,就将她母亲收回天上了。
善良这个词,沈净虞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父亲都是跟在母亲后面,只要母亲健康长命,母亲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
遇见崔陟是在沈母去世一年后,刚过了忌日没几天。所以在离家不远的草垛子旁泥堆里看见他时,沈净虞有一种必须要上前的冲动。
他是想杀她的。
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或许在那个时候,粮食短缺,人人谋求自保,恐慌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之际,没人会相信竟然真的有人愿意没有企图地救人。
只是,善良将她逼到悬崖。
她甚觉荒诞。
坐起身,她的目光如炬,透过黑暗聚焦在崔陟身上。
太黑了,月光照不进窗棂,她不是太能看清他的样子。只是大概知道他的位置,琢磨他的心脏在哪里。
不可抑制地想象,当初其实是个错误,他是不是原本就应该死在那个夏夜,蚊蝇吸食他的血肉。
那她,该让一切重回正轨。
沈净虞靠墙抱膝,许久没有动作,她没有杀过人,连鸡鸭鱼都没杀过。
心神遽然俱颤,她突然觉得很可怕,一个不杀生的人,未成想,第一个想杀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就在前不久,她差点用她的右手将自己了结。黑夜里,举起的右手微微发抖,她慢慢放回膝上。情绪失控让人失去应有的理智和思考的能力。
管循去世的悲恸仍然犹如蚕茧紧裹在心房,之前她不敢看、不敢碰,一心逃避。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可以浮在空中远远目视白色的蚕茧了,一团白,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蚕丝。
她的命是管循以命救下的,她得好好活着。
但是。
她捂住脸,脑袋抵着冷硬的墙壁。她想不通,为什么她的身体背叛她。
她很难理解自己,羞耻之余,更让害怕的是有一瞬间她有些厌恶自己。
管循不是纵欲之人,他们对此事并不频繁,也并没有过多的交谈,只在洞房夜时共同研究了半时。读书人面皮薄,她两靥也早已袭上飞霞,两人并肩坐在桌前翻着小人书,也不怎么言语,十几页从头翻到尾,灯下互望,两个人都像吃醉了酒,看着看着,他合上书,就将她抱进了床榻。
她和管循夫妻行事,有反应实乃情理之中。但她并不接纳崔陟的碰触,她抵触、反抗、厌恨,所以她的身体干涩抗拒他的试探,可是,为什么在唇舌吸吮时,她的的身体渐渐背叛了她。
闭上眼睛的瞬间,仿佛回到白日潜在水中的时候。水流在她周身环绕,很静,很空,不用再看,不用再听,不用再想。
那一刻,她获得久违的平静。
看不见人的黑暗之中,她任由纷乱的思绪跳跃飘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每一个跃然到脑海,又很快飞走被下一个想法替代。
除了她要活着,其余都没有得到结论。
她重新睁开眼,耳边有细微的呼吸,目光再次落在影绰的身形。
不知道有一天她能不能把崔陟杀掉,杀死后又是什么样,管循再也不能温柔地站到她面前,她能不能活着从项青还有其他侍从手里离开。
不知何时,她再次沉沉闭上眼,坐靠在墙角又进入了睡乡。
第二日。
崔陟醒来手边摸不到人,目光从空荡荡的枕侧沿着拉扯的被褥望去,只见她拥着被褥一角倚墙而眠。
晨光熹微,有几缕日光洒在榻沿。崔陟静静看了很久,她就这样在他脚边,睡在墙角。乌黑的秀发泼落在她的肩上,托出白净净的面容,手指攥着被衾放在胸前。不知是不是刚睡醒,人的心绪还是软的,这一幕看的他有些难以形容的感受。
有点受触动的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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