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沈净虞与崔陟在苘川镇重逢,见故人心情甚喜,小小叙旧几句,崔陟提出晚上想在酒楼宴请夫妻两人。
赴宴前,管循将余下的沈父埋的喜酒带上一坛,酒桌上二人间锋芒微露。
崔陟与管循四年前便不太对付,回到家中沈净虞提起这事,管循拿过巾帕帮她绞着湿发,只道:“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不相为谋。”
也是如此,的确不是一路人,不过四年,早已是天壤之别。第二日,得知崔陟已经离去,沈净虞略有唏嘘之余,并未再做他想。
管循因天灾八岁被沈家收留,沈净虞和管循成婚乃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定和二十四年,大祁与北夷开战,苘川与战场较近,作为重要后备储备,征了大量蔬菜粮食运往营地。
同年,缠绵病榻多年的沈母病逝,沈父自此每况愈下。
定和二十七年,他将唯一挂念的女儿托付给信赖的管循。为完成沈父最后心愿,二人不日完婚,婚后旬日,沈父在睡中长眠。
沈父从前跟镇里大户少爷做过几年书童,少爷眼高于顶,看不上读书的穷酸人,作天作地作走了好几个秀才夫子,引得微词颇多,几年后大户人家搬走了,没有捎上沈父,十两银子便打发了。
无妄之灾就是如此,曾经主子做的糟心事,连累了当时的他,也牵累了作为女婿的管循。
管循有意继续参加科举,他们却咬死管循就是沈家的上门女婿。乡镇里秀才不多,如今还留在本地的大多都是考了半辈子上不去的,心里本就郁结,哪知突然窜出个小子,再定睛一瞧,好嘛,说怨不是怨,但就是不得劲。
因此,即便二人争论,管循并未改姓,住在沈家也是众所周知的原因。
“住在妇家,婚在妇家。便是坐堂婿那亦是赘婿。当朝律令,赘婿不得参加科举。”
秀才们口径一致,本就是无权无势的底层老百姓,少一人参加考试自己还多一分机会,更别说是管循这种强劲的对手,没人愿意蹚这趟浑水找麻烦为管循说话。
那段时间,沈净虞多次起夜看到他披着衣服坐在案前,身影寂寥不得志。
她想,这夫妻也并非一定要做,他们早已是这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提出过两次和离,都被管循严词拒绝,沈净虞也知道自己想得过于简单,自此就再没提过。
崔陟离开后不久,有人传出管循收受贿赂的谣言,直言管循因贿赂私自顶包学生进京学习的名额。三人成虎,愈演愈大,管循被停课搜查,十多天后,查明乃不实之事。
七月上旬,管循又被传暴力惩戒学生,甚至以殴打学生发泄自己,虽然经查仍无所获,但接二连三的谣言却多多少少造成管循清誉受损。
被人针对至此,二人深思熟虑后下了决定,若此处不留人,不如另寻归处。
不知哪一天起,沈净虞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直到那日惩戒学生的谣言被破,管循被叫回学堂谈事,有人敲响了沈家大门。
喝得烂醉的魁梧壮汉处处显露出危险和攻击性,关键时刻,她被突然而至的崔陟所救。
也是在喝茶压惊,在崔陟询问她时,沈净虞吐露了连日的苦水,却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重逢后,她能不念及过往情意,看清相差的鸿沟,远离崔陟,她和师兄是不是就能避开此劫。
如果,四年前没有救下崔陟……
都是她害了师兄,都是她的错。
在梦中,她也眉头紧蹙,眼泪滑进乌发,嘴唇呢喃呓语。
崔陟凑近,音节渐渐清晰:“师兄……师兄……”
他瞬时黑了脸,霍然起身,吩咐守在一侧的柳梦秋:“将人看好了。”
柳梦秋忙俯身应下:“是。”
崔陟走出霁雪院里屋,杜大夫紧跟其后,目光流连在他鼓起的脸颊,迟疑道:“将军,您的……”
对方一个侧目过来,杜大夫只觉一记冷风刮脸,紧紧闭上嘴巴,收拾了药箱利索地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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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精神恍惚,满腔腹的负罪和愧疚将沈净虞压得喘不过气。
那几声惨叫在梦中演化成无数种残忍血腥的场景,拉扯着让她面对现实——管循死了。
管循死了。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
眼角干涩得酸痛,竟落不下一滴眼泪,或许昨夜已然在梦中流尽。
“您醒了,先吃点儿东西填个肚子。”
听到柳梦秋的声音,沈净虞一动未动,扭过了头。
“奴才扶您起来。”柳梦秋手指刚碰到被褥,沈净虞用力抽走。于是稍顿后,柳梦秋转到要搀她胳膊,又被她甩开。
“别碰我。”身体没有恢复,声音很小,但又非常有力。
“您这一天还没有吃甚东西,饿坏了身子如何是好?”她环顾四周,接着道:“那您在这儿候一会儿,我去端了碗伺候您用些。”
见她不言不语,柳梦秋只好转去明堂端了碗勺,吩咐外面的小厮通传主子,不过一会儿,待重新回到床榻,手将伸出,就再次被坐起身的沈净虞阻了去。
沈净虞收回抵着的手臂,面无表情睨她一眼,泛白的唇瓣轻启:“出去。”
紧着掀开锦被,径自下榻,柳梦秋手里托着碗,眼睛四处瞟忙找桌案放下,嘴里念念有词:“沈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净虞开了门直奔院门,柳梦秋在后面连追几步,于门前挡住去路,迅速落下门闩。
“让开。”
“娘子,你不能出去。”
沈净虞面无表情,大有无所顾忌之势,柳梦秋见情形不对,犹豫着喊人支援,与此同时手臂稍稍展开,死死挡在门前。
下一时,背后贴着的门遽然被推了下,柳梦秋变了眼神,顿时底气足些,不管是谁,只要来了人总比她一人面对要好。
门外响起拍门声以及更加频繁的推门动作,柳梦秋忙回身,边道“来了来了”,边行云流水地抽去门闩。
伴随门缝愈开愈大,冷峻不虞的面容呈现眼前,带着压迫的视线追踪般定定落在后面沈净虞的身上。
崔陟略眯眼,“想出去?”
她目露不善,狠狠盯着他,绷唇不语。
“吃饭了么?”
这句话问的柳梦秋。
“还没吃,都在屋里。”
崔陟直接掠过她,“你下去吧”,而后不由分说扯过沈净虞胳膊往屋里走。
沈净虞被拽得趔趄,反抗地曲肘回撤:“放开我!”
男人恍若未闻,无计可施之下,拳打脚踢都要用上,空着的手扬起来就要甩过去,这一次没能如愿,半道被生生截住。
他的右脸靠近细瞧还能看出一些残留的痕迹,细腕伶仃,两指皆能圈在一处,使点儿力便意料内看到她眉眼轻动。
与她满是愤怒的眼神对望,崔陟微攒眉尖,重了语气:“没有第二次机会了,阿虞。”
瞪圆的大眼睛直直凝睇他几息,沈净虞冷冷一笑,电光石火间,忽然低头死死咬住他抓着她胳膊的右手。
尖牙刺破皮肤,鲜血在唇齿间涌现。
孰知,他反而舒平了眉间,只是眼底生出浓重的墨色,耐心已然殆尽,掰过她的脸,伴着沈净虞难忍的痛呼强行扯开,接着手上一拽,将人抗了起来。
手在冒血,回过神的沈净虞开始剧烈挣扎,可他都如同置身于外般,踢门大跨步入内,将人摔进床榻。
肩膀重重擦过床楞,她登时疼得皱起脸。
崔陟居高临下睨,下颚连带脸侧都被他捏得泛红,此时抱着胳膊窝在被褥之间,显出几分柔弱,哪有能翻起波浪的样子。
他奇异地又心情好了些,目光瞥见旁边小几上的粥,手背贴碗试了试温度,兴致非常地端过去,语气轻缓不少:“起来吃饭。”
鲜血沾在瓷白的碗面,沈净虞盯着那抹红,稍一偏移,是她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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