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传家秘闻都坦诚分享了,但贾赦眼下的困惑,牛继宗除却叹气外也无法回应。因为人心这个词,他自己都无法笃定说一句知之甚深。
本就寂静的书房,随着两人的沉默,愈发安静。
静得都快只能听到呼吸声。
贾赦对如此压抑的氛围承受不了,唯恐回想起自己被贴加官那些绝望的窒息画面,于是干脆席地而坐,说起自己前来的另外一件事——托孤!
“虽然很厚颜无耻,但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可以信赖托付的人了。”贾赦昂头瞄了眼面无表情,端茶静茗的牛继宗,一点一点的挪着靠近牛继宗的双脚:“我……我本来想过混在流民堆里把巧姐儿送走,可偏偏我又心高气傲,觉得我贾赦的孙女还是要金尊玉贵的,还得学点阴谋阳谋,不要像我一样,浑浑噩噩一辈子,结果到头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任由人拿捏。”
这番话,贾赦说的是发自肺腑,带着对自己上辈子的总结。因此除却真情托孤外,他抬眸看向牛继宗,眉眼里还是显而易见的,甚至带着炙热的崇拜:“在我认识的,觉得可靠的人中,你最聪明了。”
被如此真情实意赞誉的牛聪明仿若未闻,自顾垂首看着茶叶。
茶叶漂浮着,水面波纹一圈圈泛着涟漪,还挺好看的。
配着他刚拿出来的鸡公杯,简单却大气的红绿色搭配着,让整个茶盏都带着几分粗犷朴素,大道至简的美感。
就是……就是不顶饱。
早知道那么多破事,就应该边吃边聊!而不是靠着点心果腹。
“我知道,情谊是互相的,我会给你抚养费的!”贾赦瞧着不语的牛继宗,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小心翼翼拽了拽人裤腿,让自己恍若幼儿一般,带着些亲昵撒娇着:“我祖母给我的私产,你不是梦想当首辅吗?总得上下活动,用钱开路!”
牛继宗眼皮猛得一跳,视线从起伏的茶叶梗缓缓斜睨着自己腿边,一脸无赖可又凤眸带着诡异决然的贾赦,眉头紧拧。
贾赦有钱,这事但凡跟人一起长大的,都知道。
因为贾赦这熊玩意打小零花钱都没有额度的,想要用多少就掌心朝祖母一伸,其祖母贾徐氏放在人掌心的银票肯定是翻倍。
而贾徐氏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会赚钱,且还带着其他四王八公诰命夫人一起赚钱。
客观来说,开国老一辈交情就这样好起来的:男的战场上互相救助,女的在后院互相帮扶着做生意发展产业。也是因此第二代贾代善领头做了四王八公一派魁首,无人使绊子,甚至铆足了劲头帮着贾代善保证军粮供应,确保人在前线安心打仗。
当然因为贾代善战功赫赫,贾徐氏离世之前所有产业都给了皇帝,剩下的体己八成给了嫡长孙贾赦。
据揣测,约莫有三百万。
也是因为知道人有钱,所以他先前规划慈恩村建设的时候,从来不手软,按着设想的方案来。
琢磨着,牛继宗喝口茶填填肚子,才不急不缓的质问道:“为个丫头,你贾恩侯拿出自己的棺材本?你觉得我会信?”
“你必须得信啊,从利益角度来说把钱给你,是我最好的选择了!”贾赦闻言,急得脖颈都红了,“嚯得一下站直了身,有理有据着诉说着:“第一《红楼梦》明摆着写了贾家花钱如流水,公中的钱都被掏着造大观园还有养二房了,甚至二房还吃林黛玉薛宝钗的绝户财。可这些罪孽又在我身上,说我侵吞绝户家产!泥人还有脾气,更别提我脾气还不小,与其被扣屎盆子,还不如我也花公中的钱!不争馒头我争口气!没必要用祖母留给我的私房钱买古玩了。”
牛继宗看着大抵回想起什么事情,整个人气势汹汹,甚至眉眼间都有些阴鸷的贾赦,神色晦暗不明,垂首捏紧了茶杯。
“第二,贾家抄家也是明摆的事情,又有你说的神神秘秘的原配长子一事,那最坏的打算我贾家男丁肯定活不成的,能活下来或许就贾琏那个七月七生的小丫头,被唤做巧姐儿的,狗屁金陵十二钗之一。”说得口干舌燥的贾赦干脆无比抢过牛继宗的茶盏,一饮而尽后,继续道:“我贾赦心高气傲,还护短又偏见。其他青楼女子怎么活我不管,反正我的嫡长孙女不能沦落青楼!”
牛继宗听得最后嗓子都有些喑哑的贾赦,沉默的给人再续杯茶。
也真奇怪了,贾赦肚子都不饿吗?
若是贾赦知道牛继宗的腹诽,定然要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挨饿,饭点不准时,还吃不饱的牢狱之苦,好好卖个惨。但现如今贾赦压根没有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门心思继续自己的诉说:“第三,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你记得我今日赠你一百万白银之情,来日当首辅阁老了,贾政一房要是因为所谓花花草草历劫避开的话,你给我送他们下地狱,尤其是让贾政必须陪着我一起死!”
贾赦说到最后,双眸猩红:“我贾赦不好过,那些害我的人,也别想富贵活着!”
牛继宗捏住了茶盏,定定的看着面色都有些扭曲的贾赦,捕捉人话语中的重点:“一百万白银?”
“嗯,我花的差不多就只剩下一百多万了。全都给你,那不可能啊!”贾赦也不心虚,理直气壮的开口:“我自己还是得留个五六十万棺材本的,万一贾家熬过抄家这一劫难,我还有孙子呢!”
听得人还展望一下含饴弄孙的美好未来,牛继宗抽口气,缓缓开口:“贾恩侯,你真惶恐到这地步?荣公到底配享太庙……”
一个字一个字,牛继宗说得极其痛苦。
毕竟,作为一个幼年丧父靠自己撑着门楣的爵爷,他的的确确挺缺钱的。
但正因为此,他必须理智,格外理智:“且我野心勃勃想要谋划首辅阁老之位,想要在诡谲的政坛中有我一席之地。所以你的孙女,跟着我,没准更快面临抄家流放!”
最后一句话,牛继宗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理智,带着诡谲的释然:“自古以来,能寿终正寝的权臣也少!”
话语到最后,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哀伤。贾赦听着,只觉得心里分外不好受。以他的墨水形容不出牛继宗此刻是什么心情,可他能够笃定一件事——牛继宗是真的把他当朋友才如此以真相待的,才如此认真的告诫他!
所以他也要真诚的回报这一份恩情,诉说自己的小心机:“我是希望自己子孙后代聪明一点的,哪怕女孩子呢,也想跟在你身边被你教导的很聪明,我不想巧姐儿一辈子也过的稀里糊涂。”
“你害怕抄家,我也害怕抄家,那你收养后就让巧姐儿学武。以后最最最坏的下场就是青楼了。”
贾赦说着,声音低沉了一分,但还是颇为希冀着:“那巧姐儿可以直接一脚踹飞老鸨,直接飞走,直接仗剑走天涯。要是武功高一点,还可以劫法场,救你啊!”
牛继宗感动的说不出话来,默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你别喝茶了,回应一声啊。给你一百万,五十万算赠送给你阁老活动资金,剩下五十万,三十万算巧姐儿的嫁妆钱。万一她跟着你过的好呢,我总不能让你出嫁妆钱。剩下二十万算给你抚养巧姐儿的钱。”贾赦说完自己琢磨过的钱财安排,又一次弯腰抱牛继宗大腿:“你答应了,我马上带你去取钱!”
“…………你家抄家危机要是躲过去了呢,你不会死皮赖脸要回去吧?”牛继宗甩不开手脚并用的贾赦,颇为真诚道:“一百万,的确会让人心动,可也代表麻烦!尤其像你这种不讲信用的!”
冷不丁听到这声点评,贾赦话语一滞,仔仔细细想了又想:“要是不抄家了,我花钱也就三个地方。美人,各种类型我都玩过了,也没必要再玩了;古玩的话,的确挺花钱的。但是你要是成牛阁老,那我跟你互换着古玩,也差不多了。剩下就是吃酒这些,这种也可以狐假虎威啊,我花钱应该不多。”
“花钱多就是给孙子娶媳妇。可我还有三十多万私房钱,也算够用吧?孙子娶媳妇大头该贾琏这个当爹的出啊。”
贾赦掰着手指头数着要花钱的地方:“贾琏他娘的嫁妆我可没动过。光各种古玩字画就挺值钱的。贾琏只要不蠢,也肯定传给自己儿子啊。”
列举完后,贾赦双眸炯炯有神,盯着牛继宗,举手发誓:“一百万,我不会要回去的。”
“那孩子呢?”牛继宗冷声质问道。
“一个丫头片子要是成器到当女将军女宰相,那我肯定哭着要回去。要是没那么有出息,我要回去干什么?肯定跟着你这个阁老爷爷有出息啊!”贾赦双眸闪过狡黠:“她要是能成京城名媛,你就说咱两家通家之好,让她认我当干爷爷~”
说着,贾赦似想到什么,低声:“当然,她要是当皇后了,当太后娘娘了。我……我不认啊。皇帝外戚不好做,还是你这个聪明爷爷上。”
牛继宗:“…………”
牛继宗:“…………”
牛继宗直接倒了一杯茶泼贾赦脸上:“你怎么那么无耻啊?琢磨那么多好事,干脆上天得了。”
被泼了茶水的贾赦面不改色:“那牛爷爷您是答应了?”
牛继宗闻言直接抬手砸了茶盏。
听得茶盏落地发出的脆响,他死死盯着地面上的碎片。
瞧着好好的一只鸡公杯,象征“官上加官”的鸡公杯四分五裂,牛继宗缓缓吁出一口气,硬声道:“我就一个要求!”
“您说!”贾赦边说还十分殷勤的站起来给牛继宗锤肩膀,伏低做小派:“未来首辅阁老您说!”
“我会给这个孩子灌药,让她失忆!且你必须跟王家交割清楚。”牛继宗抬手挥开贾赦一轻一重的捶打,冷声道:“从此后,你贾家也必须跟王家没关系。”
“我当然紧跟您的步伐了,不过您为什么那么讨厌王子腾啊?”贾赦干脆站在牛继宗面前,颇为好奇:“你也不是那么心眼小的人啊?王子腾还算能耐。”
牛继宗瞧着似乎还有些理智,尚在思考的贾赦,矜持的嗯了一声:“我就是个小心眼的。你要是跟我玩,就不能跟王子腾后头,想着两边讨好。”
“我用着对王子腾讨好?”贾赦笑了:“从来是王子腾讨好我好不好?”
扫着还一副国公公子,有爹万事不愁做派的贾赦,牛继宗按着额头突起的青筋,冷冷道:“王子腾是厉害,本身有才能,又借着联姻,悄然无息的铺下密密麻麻的姻亲网,有钱,有军权。但是婚,两姓之好。你贾家已经有一个王氏女了,又来一个。你自己动脑筋想想什么原因行不行?”
听得最后一句带着恨铁不成钢咆哮的话语,贾赦认真动脑筋想了想,低声:“他图我的钱,图我爹所谓的人脉啊。”
“我怕他知道四王八公传家秘闻,到时候仗着你贾家留着王家女血脉的子嗣兴风作乱!”牛继宗知道贾赦的性情,干脆直白说自己的提防。
贾赦闻言呆愣了许久,才反手指指自己:“他觉得我爹贾代善是原配之子,所以一个妹妹嫁给二房,一个侄女嫁给我大房?”
“现在没证据,一切都是揣测。”牛继宗起身,又拿出一套茶具,边道:“答应的话,滚!不答应,也给我滚。我明天还有朝会。”
一听这话,贾赦顾不得思考王子腾什么心思,忙不迭开口:“钱,我给你画地图,埋在庄子里。你到时候自己去挖。我明天把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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