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有些替自家娘子不值。
赵通判虽然长得是不错,但他出身不好,穷得叮当响,又带了个孩子在身边,自家娘子的模样是顶好的,丝毫不输那些官家小姐,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快要及笄时前来提亲的人都要把年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是娘子不想嫁,所以等到现在,至今那河阳首富潘老爷家的二公子都还对娘子穷追不舍呢,娘子上门提亲,这赵通判不以礼相待连忙答应下来就算了,居然,居然还关了门把她们带来的聘礼扔出来。
这要是传出去,那她家娘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反观年七七却一副不甚在意地模样,而是抬头看看天,加快脚步,催促翠荷:“走快点,晚了回去,你夫人在家中该担心了,我们下次再来。”
“啊?还来啊。”翠荷不解,娘子到底图什么,要嫁给一个丧妻鳏夫。
年七七反问:“那不然呢,你觉得你家娘子我,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当然不是,年家三娘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翠荷作为她的贴身丫鬟,更是一清二楚,她不再多问,紧忙追上年七七的脚步。
待两人身影走远直至消失。
“吱呀——”
年久腐朽失修的木门发出凄厉的吱呀声,赵缚白推门走出茅草屋,回头看了看屋内,幼童正躺在床上闭眼酣睡,粉嘟嘟地小嘴撅起,含着胖乎乎的手指,上面沾着米花糖碎屑。
他摇了摇头,关了门,走至林间。
此时日色将晚,红霞给林间镀上了一层暖辉,夹杂着斑驳的竹影,落在他的侧脸和身上。
他的一身鲜红红袍,被晚霞和竹影染上了暗色。
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后,埋头跪地请示道:“主上,有何指示。”
赵缚白闻声转身,拿眼瞧着此人,也不说话。
半晌未得到回应,幺青有些慌了。
主上这是,生气了?
他脑海里仔细想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主子,这时赵缚白突然伸了手到他眼前,吓了他一跳,身子后仰,差点翻过身去。
紧接着幺青看到主子手中拿着一根枯黄的稻草。
赵缚白将其捏在手中把弄着,细细的稻草在修长的两指间打着转。
漫不经心地模样却让幺青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这是他方才从茅草屋顶摔下去,不小心沾到头上的稻草。
说起来真不怪他,他幺青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看到一个女子直接带了聘礼来向自家主子提亲。
前日里在县衙,主上还抱了那个女子,不仅如此,还抱着把人姑娘送回了家。
当时幺青在暗处看到,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要是说给幺月他们听,谁敢信啊。
“下不为例。”赵缚白扔了手中的稻草,淡淡道。
“是。”
做暗卫最忌讳暴露行踪,这次主上没有责罚自己,实属开恩了。
“叫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主上,属下这边并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属下收到幺月的传书,他暗中寻访了河阳周边村镇,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既然县外没有线索,这是好事,说明人一定还在河阳县里。”赵缚白眼眸一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一个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成年女子会凭空消失了……”他收拢掌心,沉声道,“挨家挨户地给我去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掘地三尺,哪怕把河阳县翻过来再覆过去几番,也要把人找到。”
幺青应是。
赵缚白负手而立,叮嘱道:“切记不要暴露身份,退下吧。”
幺青刚要离开。
“等等。”
“主上还有何吩咐?”
“你对年七七今日上门提亲怎么看?”赵缚白微微侧过身去,快速开口,以至于语速太快,幺青有些没听清,只听清了年七七这个名字。
幺青:“啊?”
赵缚白有些不耐烦:“啊什么啊?”
幺青摸摸头,“年家娘子……挺好的,很有生意头脑,主上暗中助她拿到盐井,是个正确的选择。”幺青没有听清主子的问题,也不敢再问,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滚!”赵缚白伸了脚就要踢上去,幺青身为资深暗卫,反应也不是吃素的,连忙滚了,让赵缚白踢了个空。
他一双长腿尚停留在空中,四周空气都震动了几分,连带着前方的翠竹也抖动着嗖嗖落下几片青叶。
幺青有些后怕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心道还好自己溜得够快,不然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踢那还得了,只怕他不残也废。
“你暗中护送那对主仆回去,最近盯着年家的人多,别出什么事。”
这声音悠悠荡荡地从身后传来,幺青深吸腹腔,回道:“放心吧主上,我定会把年家娘子安全护送回家的。”
赵缚白皱眉,他是这个意思,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在他耳朵里怎么就不是那个味儿呢,别扭得很。
他挥挥袖袍,拂去脑海中那个窈窕倔强的翠绿身影,心道算了,横竖一个意思。
第二日,日头还未完全升起,河阳县早市街头已经喧闹非凡。
这是一天中河阳县最热闹的时辰,不少附近村庄乡镇的百姓们会来县里赶集采买。
河阳县地处黄河以南,是大庱西南地界最大的一个县,其面积堪比一城,因其地理位置偏僻,周遭多山,山路绵延,不好通车马,以至于经济并不发达,但民风淳朴,好客待人。
此时河阳县街头烟火气满满,人群攒动,这边支了口大锅,里面翻滚着油香金黄的炸酥饼,走两步,又有热气腾腾,刚刚出炉冒着白面甜香的大馒头,那边饭店前,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拉了门帘,对面青楼的老鸨子站在对门,隔着街跟他打招呼,让中午准备饭食送过去。
还有赌了一夜输得倾家荡产丧着一张脸从赌坊出来,佝偻着脊背,颓废地走上大街的赌徒……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一日都在上演着。
年七七带了翠荷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头,刚好经过赌坊门口。
有赌徒低着头迎面走来,也不看路,东倒西歪地差点撞到两人,她们连忙侧身让了路,其人精神恍惚地走远了。
年七七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
翠荷率先认出来,惊道:“娘子,这不二房家的大爷吗?”
年七七点点头,没错,是她们年家的大哥——年康。
年家在年七七父亲那一辈,一共就两房,她父亲是老大,也就是大房。
当年北方战事吃急,每家每户要出一人去参军打仗。
因为她爹干活手艺好,负担了家里大部分经济来源,所以年家商议合计后决定让老二去参军。
可老二是个贪生怕死的,不敢去打仗,征兵时故意摔断了腿,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
所以年家老大便去参军打仗了,留下刚出月子的幼女和娘亲相依为命。
两人在此之前曾有一子,不过早夭了,所以对来之不易的女儿是十足的疼爱,因幼女出生那日是七月初七,年大走的那日又刚好是女儿足月日,八月初七,便给女儿取了七七这个名字,他承诺等女儿长到七岁之前一定返乡,后来他人是回来了,但因为在北方战场上落下病根旧病复发,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年七七二叔因为腿瘸娶不到媳妇,只能屈就娶了一个比他年长了十来岁带了个儿子的寡妇,也就是那日与她在县衙对簿公堂的二房婶婶。
有了婶子,大房母女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二叔和二婶成亲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年燕儿,比年七七小了一岁,两人一起长大,在婶子的宠惯下,年燕儿性格嚣张跋扈,平日里没少欺负年七七。
二婶带来的哥哥改了年姓,名年康,入了年家祖籍,对年七七还算好,有吃的也会分给她一些。
算上大房早夭的哥哥,还有年康,年七七在年家排行老三,所以也有人管她叫年三娘。
年七七带着年母搬出祖宅后,不想与二房过多往来,但年康成亲的时候她还是回去了一趟,之后许久未见他,后来只听说他跟着别人去外地做生意了。
怎的现在如此颓废,还沾了赌瘾?
“走吧。”年七七收回视线,叹道人各有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年七七带了翠荷去查看自家各个铺子的经营情况。
粮铺生意尚可,里面谷麦齐全,品类丰富。
这些入口的东西,她向来是重重把关,从周遭村落选定的长期合作的地主家运来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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