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韩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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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月的声音缓缓从手机中传出。

“我曾是韩鹰踏入猎鬼师世界的引路人，也是他毕业后的直接上司。从我的角度而言，他既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实干家，也是一名追逐昔日旧影的可悲者。”

“他来自西南乡村，出身于一个普通人家庭，自小与诸如猎鬼师、魔法、厉鬼一类的词汇完全绝缘。他的家庭依靠父母外出打工谋生，所以幼时的他被外婆抚养长大。一场山洪，让他在睡梦中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外婆。孤独的孩子，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如何找回不幸离世的外婆。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村里神婆的藏书中发现了一副诡异的法阵，神婆告诉他——这是可以让逝去之人复活的魔法，只需五千元就可以让他复印一张。五千元，对那时的他可是巨款，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外婆省吃俭用、皱巴巴的钱拼凑起来交给了神婆。”

“我看他现在一脸精明的样子，还会被神婆所骗？”云惊问道。

李和月叹息一声，“绝望的聪明人和傻子又有什么区别？”

云惊沉默。

李和月这一席话让林优树回想起他踏入猎鬼师世界的那个夜晚——厉鬼、母亲和他的鲜血四处飞溅，让地板上用家禽鲜血绘制的法阵都难以辨认最初的形状。林优树定了定神，平静问道：“这是一副流落在外的真正的法阵？”

李和月道：“没错。水星第一法阵。你们应该知道它的作用。”

林优树道：“显现物体的记忆。”

“正解。”

“这是一件极为巧合的小概率事件。一名普通人出生的孩子恰好是潜在的水星属性。一张流落在外的法阵正好是水星第一法阵。他是个幸运的天才。当他自魔力抽干所导致的昏迷中苏醒时，他的眼前是他本该过世的外婆。起初，他满心欢喜，但很快他便发现不对。他的外婆明明在向他搭话，却直直看着墙角，就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一样；明明要准备做饭，却在虚空处做出舀米的动作，他想起来那里曾是外婆生前搁置米袋的位置。”

“自法阵中诞生的，绝非复活的外婆。他深深知道这一点。但即便可能是一只失去神智的幽灵，那也是当时韩鹰的精神支柱。”

“他很幸运。”林优树不冷不热道。

云惊担忧地看向搭档——林优树脸上波澜不惊。

“就如我所说，他是个幸运的天才。”李和月回答。

“他的幸运不光体现在成功施法，还体现在跟踪他施法所释放的魔力而来的，是当时在附近执行任务的我，而非是厉鬼。”

林优树垂下眼眸。云惊轻轻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我到现在仍然记得，当我告诉他，他的外婆不过只是这间屋子的记忆时，他的回答。他说：‘你要带我走对吗？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间屋子的记忆带走吗？’我回答他，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想来，他的能力在那时便埋下了诞生的种子。”

林优树思路一转，诸多疑点想通，“他的能力是显现镜子的记忆？”

“你果然已经见识过他的能力了。”李和月道，“那扇记忆之镜和他的眼镜是相连的。只要是他所见证过的画面，他都可以使其再次显现一次。显现之后，那段记忆将会从记忆之镜中删除。”

“2005年7月15日，你和韩鹰在一起执行任务？”林优树回想起记忆之镜里显现出李和月时，镜面顶上的那串数字。

李和月回忆了会儿，“没错。那是一场……我不愿回想的噩梦。”

林优树想到记忆之镜里的那片火海。燃烧得热烈又凶猛的火焰，将所经之处吞噬殆尽。

林优树道：“我很抱歉。”

“韩鹰显现了关于那一天的我的记忆？”李和月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讶然，“真没想到……我以为他会将那天的记忆全然封锁。”

云惊按捺不住，“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和月道：“我会讲到那里的。我必须得说，他愿意为了救援小林而去回忆那一天……他对你们很有诚意。”

“我想，应该是沾了您的光。”林优树耸耸肩。

“可能吧。先不扯这么远了，让我继续说吧。”李和月道，“韩鹰在选择进入猎鬼师世界之时，我曾给过他另一个选择——消除他的记忆，让他回到普通人的轨道上。但他坚定地选择了被世界所遗忘，断绝所有羁绊踏入猎鬼师世界。自他进入猎鬼学院之后，他便一头栽进了古老的藏书之中，你们或许已经猜到，他所寻找的是能使外婆真正复活的魔法。这样的他，孤僻又冷漠，对周围的人与事都视若无睹，很难称得上讨人喜欢。”

云惊想象了下，“应该说挺讨人厌的。不过猎鬼学院本来就一堆怪人，也不少他一个。”

“是的，如果他不遇见一个我马上将重点谈到的人的话，或许他也就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会与这世界产生任何新的羁绊了吧。”李和月道，“那人是韩鹰的学长，名为云哲。”

云惊忽然瞪圆双眼，“云哲？”

李和月接着道：“你没有想错，猎鬼师中姓云的只有你母亲出生的家族。云哲是你的同族兄长，也是当时学院里的风云人物。他与韩鹰的相识过程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起初二人可以说是相见两厌，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二人便成为莫逆之交，并决心结为搭档。”

云惊称奇：“对于古板守序的云家人来说，一心痴迷于魔法里的偏门邪道的韩鹰可以被直接列入黑名单。真难以想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能让云哲对韩鹰刮目相看，甚至选择成为搭档。”

“那现在的韩鹰呢？”李和月笑着问道。

云惊捏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道：“作风正派、严谨务实的华南会长……哇，这可完全是云家人的最爱。”

李和月道：“我想或许云哲正是看见了隐藏在韩鹰心底的这一面吧。”

林优树截口：“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并不重要。后续呢？”

“真是性急的家伙。”李和月道，“他们毕业后被分配到情报局，成为我的下属。不过三年，他们二人便在情报条线名声大躁，成为就连总工会都为之瞩目的新星。然后，也就是在2005年的上半年，我们接到了那一个任务……”她的声音越发低沉，“任务的目标是在昆仑山脉搜索失踪的数十名猎鬼师的下落。其中甚至还有两名高级猎鬼师。我、沈霜、韩鹰、云哲等数十人，一同前往山脉。我们搜寻了几天几夜仍然毫无结果，直到……我们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村落。”

“那是一个隐于山岭、与世隔绝的村落。村民自出生到死亡，都不会踏出村庄一步。我们作为异乡人，自然而然地得到了整个村庄的热情欢迎。丰盛的晚宴、自酿的美酒、村民的舞蹈、热烈的篝火……一切是如此美好。”

“直到……深夜，我们发现魔力无法有效运转之时，村子才对我们露出危险的獠牙。作为猎鬼师，我们自是不会放松警惕。但村民的手段远远超乎我们的认识。村民到底是如何影响我们的魔力运转的？就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直到这次事件的几年后，韩鹰在一本古籍中所见。”

云惊与林优树对视一眼，“是一种以昆仑山精脊髓为基底的毒液？”

李和月惊讶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云惊快速道：“优树才做了个小手术，就是为了清除火星鬼星使给他下的这种毒。”

“……”李和月停顿了会儿，“火星鬼星使……”她喃喃道：“他怎么会用这种毒呢？……难道……”这一瞬间，就连她的呼吸都止住。

紧张的氛围，让云惊和林优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许久，李和月道：“幸好韩鹰在你们身边。知道这种毒液的，全天下也不过寥寥数人。”她的声音平静淡然，仿若之前的动摇从未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