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兰箐箐准备了四菜一汤，等四爷过来。
戌时一刻，四爷如约而至。
进屋就看到桌上的菜肴，不免惊异，“李氏你还没用膳？”
“婢妾给四爷请安。”兰箐箐行礼后笑道：“婢妾这不是念及四爷昨日折腾了一日，怕是没吃好喝好，特地下厨给四爷准备补身子的菜式。”
她指着桌上的银耳蜜柑汤道：“这道银耳蜜柑汤的银耳用清水泡发后蒸了半个时辰，同去筋去皮的蜜柑一块放在锅里煮了两个时辰，婢妾吃过晚膳便开始忙碌了，四爷一定得仔细尝尝婢妾的手艺，正好能清清肺热。”
兰箐箐特地挑了汤水来讲，是因这汤汤水水的煮得久，就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煮汤的人得多费心费力。
“你有心了。”四爷微愣，很快回过神来。
也没再想着大晚上腹胀的借口，端起一碗温热的汤，汤水下肚，一股暖意流遍身体，“李氏，你也坐下吧。”
“是，爷，婢妾给您夹菜。”兰箐箐拿起公筷给四爷夹了两道菜，大晚上的，她根本不敢弄些味道重的菜，全都往清淡口味去。
况且据原身记忆，四爷还真偏好清淡口味的菜。
桌上的豆腐羹、板栗烧菜心、清炒豆苗和荷塘小炒，四爷只需浅尝几口罢了，剩下的自有守夜的奴才解决，也不浪费。
胤禛吃了两口菜，觉得味道还不错，“爷记得你从前不爱下厨。”
“从前是从前，吕蒙还说过‘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婢妾只想让四爷来婢妾这儿吃得舒服。”
胤禛望着李氏脸上露出想要夸奖的表情，从前的李氏是什么模样，他不大记得了，面前的李氏没了以往的执拗，仿佛将很多执念都放下来了，还挺可爱生趣的。
“不错。”
他脸上难得展露笑颜，兰箐箐看着有些呆了，以手支颐，“爷，您得多笑笑，您看您现在多英俊好看。”
胤禛立马将笑容收起来了，“坐好。”
坐没坐样，站没站样。
兰箐箐立马坐好，嘴上不忘邀功：“四爷，您难道就不问问婢妾为做这些菜费了多少心力吗，您就不夸夸婢妾吗？”
胤禛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问不念。”
“四爷，您怎么这样啊。”兰箐箐不免腹诽，原身给四爷生了三个女儿，又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就这点底线试探，她觉得没问题。
她忍不住嘀咕，“四爷，女为悦己者容，您倒好，对婢妾的手艺视而不见就罢了，您难道没看出婢妾今天特地打扮了。”
“你打扮了？”胤禛上下扫视她，微微摇头，他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对了，这叫做素颜妆。”兰箐箐喜气洋洋道，“四爷，婢妾这跟十五岁刚进府时的模样一模一样吧，婢妾还特地穿了当年的翠色旗装。”
胤禛认真看着她，注意到她眼尾多出的一丝皱纹，轻轻用指尾抹着，轻柔道：“这儿不同了。”
兰箐箐一愣，声音有些颤抖，“四爷，真的不同了吗？不像从前了吗？”
她低下头来，久久沉默不语。
胤禛感觉李氏有些不对劲，下一刻李氏整个人塞到他怀里，话语间带着哭腔，“四爷，婢妾想回到从前好不好？记得从前，婢妾最喜欢的时候就是四爷上朝归来时，那时候四爷待婢妾可好了，一身少年意气，总是会吩咐御膳房给婢妾准备婢妾最喜欢的点心。”
胤禛怔住了，下意识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这是她为何这些时候总是带着两个女儿给他送点心的缘由吗，送的还是他最喜欢的小狗模样的点心……
“婢妾真的好喜欢爷，喜欢到心肝脾肺都在喊着疼，当年大爷、太子爷、三爷、五爷他们都有了大阿哥，唯有四爷迟迟没有阿哥，婢妾不想四爷被人笑话，好多奴才都说四爷武学差，身子也差，婢妾就想争一口气，想让他们看清楚四爷一点都不差。”
胤禛拳头微微攥紧，哑声道：“谁敢说爷，不会有人笑话爷的。”
他轻轻拍了拍李氏后背，感觉到胸膛衣襟处微微湿润。
“可是到头来迷障的是婢妾了，是婢妾执迷不悟，冷落了婢妾和四爷的女儿，后来爷有了同别的格格生下来的阿哥，婢妾怕了，婢妾盼着跟爷好的私心变了，总盼着生儿子下半辈子有依靠。”
她怔怔然依偎在四爷怀里，“但直到婢妾生下三格格后，额娘来看我了，那时我才后知后觉，我为了争一个阿哥耗费多少时日，我同四爷初识是在十五岁，打那之后，跟四爷共同生活了十四年，除去一半的黑夜，一半又一半的白昼——四爷也不总是会过来看婢妾的，林林总总，婢妾跟四爷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过两年。”
她说到后面有了哭腔，“婢妾快三十了啊，往后不知能活多久，婢妾只想长长久久跟四爷在一起，让四爷欢欢喜喜，什么阿哥，什么地位，不过过眼云烟，可是婢妾错了啊，婢妾这些日子的狼狈一定让四爷失望了，婢妾求四爷，能不能从今日开始，将婢妾当作从前那个十五岁的李箐箐，四爷和婢妾从头来过好不好？”
“婢妾这一次一定、一定不会让四爷失望了。”
“爷知道。”胤禛搂着她的手越发紧绷，是他从来都不知李氏变成今天的模样全都是因为他，执迷不悟的从来不是李氏，是他看不透人心，辨不清眼前人的真心。
他低声道：“爷不会再辜负你了。”
他将兰箐箐头扶正，用帕子擦干净眼泪，“你在爷眼中，并非是从前的李箐箐，但在爷心里，你从来都是李箐箐，没有任何改变。”
“呜呜呜——”兰箐箐又趴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人一旦哭得猛了，就停不下来的。
她一边哭着一边道歉，“四爷，婢妾不是有意要哭的，婢妾真的不是有意的——呜呜呜呜呜——”
比他们的小女儿还会哭。胤禛在心里无奈地想着，但手上动作却轻柔极了，拍着她后背，“爷在你面前，以后受了委屈就跟爷说，谁敢在你耳边胡说，告诉爷，爷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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