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缈除去他的氅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上岸。
脱水的瞬间两人身体都变得格外沉重,苏云缈力气有限,趴在地上先用手抹了抹脸,待视野清明后才向另一侧看去。
那青年下半身还浸在水中,衣摆轻轻摇曳,人却动也不动。
苏云缈摇了摇他,却见他歪着头,双目似睁非睁,已失去意识,只嘴唇泛着惨淡的纸白。
苏云缈恼恨他坏了自己的计划,但见他这副情景还是不得不施以援手,她一把甩去碍事的裙摆,双膝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按在他胸前,全力按压,迫使他吐出口鼻残余的清水。
闻声赶来的下人们见主子瘫软在地,三魂七魄已去了一半,纷纷尖叫着翻过阑干。
苏云缈被他们扒拉到一边,看着那些人手忙脚乱地将青年抬起。
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软软垂下,在她面前一晃便消失在视线中。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苏云缈方才起身,落汤鸡似的滴答着水珠,她拧了拧衣摆,转身的功夫瞧见后面竟站着两名小丫鬟,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苏云缈被这两名门神吓了一跳。
她们动作划一地伸手指向后院,“请姑娘先回房更衣。”
苏云缈见风打了个喷嚏,伸手环抱住自己,“两位好妹妹,你们瞧我身上衣裳都湿透了,这么回去真是臊得没脸了,还辛苦你们帮我取一件能遮羞的衣裳来。”
那两名小丫鬟不为所动,绷着脸解开自己的棉衣披到苏云缈背上,“姑娘穿这身就好,先与我们回房吧。”
那件带着人的体温的棉衣又厚又沉,苏云缈攥着衣领的指节紧到发白,她心中明白今日是注定逃不出去了,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正房处吵吵嚷嚷,大门进出郎中少说也有七八名,来往小厮丫鬟面上皆又急又骇。
苏云缈回想方才情形,那青年只是吃了些水暂时昏厥,怎么誉国府如此兴师动众。
可那两名丫鬟木然垂眸,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苏云缈回房解了湿衣裳,将油布取出销毁。
泅水出逃已成了一步死棋,日后的防守定然会更严。
苏云缈上次落水留下了病根,稍一受寒这身上的骨头缝便钻心地痒。
待她养好了身子再出屋已是五日后,雪蝉仍不见踪影,那两名丫鬟并不限制她外出,只是这一回她去哪,这两名丫鬟便跟到哪,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监视她一举一动。
自上次一同落水后,那青年便没再露过面。
正房处依然不时有背着药箱的郎中出入。
多日不见的雪蝉和一名女子站在廊下。
那女子一身湖蓝衣裙,头上凤钗艳光夺目,眉目端肃,因身量高挑,微低着头向雪蝉训话。
往日能说会道的雪蝉到了她面前变得俯首帖耳,只不住点头。
两人说话间不知怎的,忽然将头转向她这一侧。
雪蝉苦着脸,向苏云缈指了指。
苏云缈只想做名看客,并不想掺和到她们府里的家事中,便装作没瞧见自顾自转身要走。
岂料那两名丫鬟严严实实堵住了去路,“姑娘不急,我家夫人请姑娘过去一叙。”
两名丫鬟不放行,苏云缈皱着眉与她们僵持了一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雪蝉识趣地走开,留苏云缈与那夫人两人独处。
那女子见苏云缈袅袅婷婷缓步而来,面上一派冷淡,愈发有些气恼,现下看她停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且姿容轻慢,便呵斥道:“你来前牙婆与牙公难道没教过你规矩吗?”
此言竟是将苏云缈当成了富商进献的扬州瘦马。
她上下打量苏云缈一番,冷道:“你来时是夜里吧,还是轿子接进来的,这些我都知道,公子对你不过还存着新鲜感,你别太得意。公子身弱,你与公子玩闹时也需注意分寸,国公爷这些时日不在府上,你害公子落水的事若是被国公爷知晓……哼!国公爷爱子心切,便是公子也保不住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掂量着吧!”
这一席话倒是在苏云缈脑中掀起惊天骇浪。
苏云缈垂着头脸色沉凝,那女子只当这番敲打奏效了,扬唇冷冷一笑,扶着丫鬟的手便走远了。
雪蝉探头出来,走到默然不语的苏云缈旁边解释:“那是王姨娘,因公子一直未娶妻,她便在后院独大了,惯常颐气指使的,你的身份也不好解释,只好先忍忍了。”
苏云缈还在惊诧于带自己回来的那名青年竟是誉国公的儿子。
她久在深闺,只隐隐约约听闻过誉国公是有一子,名为裴书敏,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鲜少在人前露面,她便没什么印象。
起初她见那青年为人随和也不端着世家公子的架子,便误以为他只是个国公府的幕僚客卿。
见苏云缈不理自己,雪蝉轻轻推了一把她,埋怨道:“你也是的,真没良心,公子被你害得落水缠绵病榻,你这么生龙活虎的,却好几天也不来探望公子。”
对他,苏云缈没有丝毫歉意,径直要走,却被雪蝉猛地拖住手臂,“才说你两句就要走,都到门口了你忍心不瞧瞧公子吗?”
两人在房前拉扯,惹得来往下人指指点点。
雪蝉像小牛犊子似的劲头十足,苏云缈争不过她,被扥了个趔趄,只好同意进去瞧一眼。
雪蝉见她点头,一转身推开了门。
苏云缈迈过门槛,瞧见紫檀案上设着香炉,不间断飘出细白的烟,饶是如此也没压住那股浓苦的药味。
两片床帏分别被挂在银钩上,床上的青年盖着绸被,双目紧闭,眼眶微微凹陷,他似乎又瘦了些,脸上的轮廓愈发分明深刻,连搭在被上的手指也十分细瘦,骨节凸起。
病得这样重,若说单单是落水的原因,那是不能够的。
苏云缈对姓裴的没什么好感,站得远远的,冷眼道:“雪蝉姑娘,人我已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雪蝉正仔细掩好门,提防透进一丝凉风,匆匆走来安抚道:“不急不急,你先等一下。”
她说完便俯身在榻边轻声道:“公子,该服药了。”
裴书敏“嗯”了声,却不动,蠕动了唇瓣道:“先搁到案子上罢。”
雪蝉回头看着苏云缈,挤了挤眼睛示意她过去。
苏云缈一脸莫名地走过去,却被她一把塞过来药碗,“苏姑娘你行行好,帮我给公子喂药,等公子喝完了这药你再走也不迟。”
苏云缈双手捧着那碗几乎要气笑了,目光低垂,在一荡一荡的乌黑药汁上凝着。
雪蝉搬来一个绣墩让她坐在榻侧。
苏云缈攥着那汤匙在碗底搅弄着,开口道:“裴公子,药若凉了再饮那药效可就减半了。”
覆盖在乌青眼底的羽翼惊动,缓缓抬起。
裴书敏先低咳了一阵,这才缓缓移目到苏云缈身上,他向她笑了笑,又伸手向雪蝉道:“扶我坐起来。”
雪蝉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一见苏姑娘来了就要逞强。”
她捡了两个柔软的垫在塞到裴书敏背后,让他能靠坐得舒服些。
裴书敏未戴发冠,乌发随着他坐起倾泻而下。
他病得太重,仅是一个坐起的动作都微微气喘,双颊显出病态的殷红。
全程苏云缈都冷漠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裴书敏率先做出反应,他伸手过来道:“给我吧。”
顿在半空的手干瘦而无力,兀自发颤,可怜至极。
苏云缈却直接将碗递了过去。
雪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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