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必须由那些贵族出。”
“您太理想化了，他们会同意多缴税款，但他们更会暗地垄断市场，抬高当地的物价......这笔钱最后还是百姓出。”
“他们享受了那么多年的特权！”
“这件事没您想象中那么容易，根据法典第......”
“罗德尼，你就永远捧着你那本破法典吧——”
女王的书房再次传来争吵声。
这次的争吵格外激烈，是关于一道针对海湾贵族的加税令。
艾斯黛拉是这个国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女王。她聪慧，天赋异禀，从小便被老莱斯特国王作为继承人在培养，并在以大臣罗德尼为首的摄政议会的辅佐下登上王位。
此刻，她被罗德尼气得几乎眼冒金星。
对面的银发青年俨然也气得不轻，这位伦纳德家族这一代最出众的新星，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面孔紧绷着，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艾斯黛拉抄起一只描金茶杯，猛灌了一大口茶。
“还有，谁给你的权利应下联姻这件事，芙莉她还那么小——”
“南曜国的海上作战能力非常强，如果真的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罗德尼的视线无意间掠过她湿润的唇，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
艾斯黛拉毫无察觉，她放下茶杯，恨恨开口。
“艾沃尔想打仗就打啊，谁会怕他？非要联姻的话就让我去好了，看我不亲手杀了这个废物东西。”
“又在感情用事。”罗德尼沉声道，“您首先是女王。”
艾斯黛拉冷笑了一下：“对，我是女王。那我说了算，我要颁布加税令——”
“陛下——”
罗德尼喉口干涩，在面对艾斯黛拉时，他总无法保持冷静，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理性全都消失殆尽，他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被她牵动。
正如此刻，那双噙满愤怒和野心的金琉璃色眼睛，还有唇角紧抿的弧度，都让他觉得......挪不开眼。
那些朦胧的梦境如同阴魂般再次缠了上来。
——他该死。
他竟敢肖想女王，真想把自己送上绞刑架。
罗德尼的心脏传来一阵隐秘的窒痛——可惜艾斯黛拉绝不会喜欢他，他这几年最大的奢望就是她不讨厌他。
他为自己失控，几乎要破闸而出的情绪感到......彻头彻尾的狼狈。罗德尼深吸一口气，语气毫无波澜：“我让人拟了一份名单。出身血统，个人品格，履历我会亲自审核，过几天让人给您递上来。”
艾斯黛拉：“什么名单？”
罗德尼言简意赅：“王夫。”
艾斯黛拉咬牙切齿：“罗、德、尼——”
......
加税令还是颁布下去了。
结果并不太好——如罗德尼所料，加税令激起了海湾贵族的联合反抗，当地局势暗流汹涌，一场小型叛乱蓄势待发。
艾斯黛拉为此事已熬了两个通宵，书房外的侍从已经交替过好几轮排班。
天鹅绒窗帘紧闭，宽大华贵的深色实木书桌堆满书卷和信纸。她静坐其中，抖着手翻找着。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些派去当地探查消息的心腹......一条传信都没有。
金色烛光映出一张苍白、面无表情的脸。
艾斯黛拉手脚发冷，静静望着墙布上莱斯特夫妇的画像。她机械般地伸手擦了擦脸，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流泪。
或许她的眼泪早就在莱斯特夫妇出事的时候流干了。
或许罗德尼说的是对的。
但她绝不会这样认输，她要带人亲自去一趟。
书房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
罗德尼罕见地没有遵守他那一套礼仪——他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来。
艾斯黛拉扬起下巴，语气冰冷：“你来干什么，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我要......”
罗德尼大步来到她面前。
他打断了艾斯黛拉的话：“不，您需要留在这里。”
艾斯黛拉愕然一瞬，抬眼。
这时她才发现，罗德尼披着一件墨黑色斗篷，随身带着一把不同寻常的配剑——并非礼仪之剑，而是来自伦纳德家族的传承之剑。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你走吧，别在这看我笑话。”
“没有看你笑话。”罗德尼的目光是罕见的直白，“我会带亲卫队亲自去一趟，现在就去——谈判也好，平叛也好，这件事会解决的。”
艾斯黛拉麻木地点点头。
罗德尼单膝跪了下来，执起她的手：“不要自责，你一直都做的很好。艾斯黛拉，你聪明又勇敢，做了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是这个王国积弊已深，是我总想以更平稳、更保守的方式运行。”
“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用担心芙莉殿下，艾沃尔并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我们会有办法的。”他吻了吻她的手背，“不哭了。”
艾斯黛拉摸了摸脸颊，果然触手湿热。
世界的声音在此刻重新涌入耳中。
她的心跳逐渐平稳。
罗德尼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他知道她的所有想法，她的野心，她的不甘，她的......脆弱，她在他面前几乎无处遁形。
他看了眼怀表，打算离开。
刚走没两步，罗德尼停住脚步，大步走到艾斯黛拉面前。他俯身，目光几乎是难以自持、近乎放肆地停留在艾斯黛拉的嘴唇。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艾斯黛拉有些难以呼吸，她甚至能闻到罗德尼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罗德尼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说了声抱歉，迅速离开。
......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夸大其词。
凭借独特的政治谈判技巧，外加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交易，罗德尼结束了叛乱联盟，带回了艾斯黛拉所派去的，被扣下的心腹。
回程后，他径直前往艾斯黛拉的书房。
除了有关海湾贵族暗中挑起的小型叛乱平息的消息外，罗德尼还带回了关于南曜国的情报——被流放的伊文捷琳的消息。她背地里动作不小，如果所得情报准确无误的话，不需要他们动手，艾沃尔也会死于非命。
他的语气沉稳冷淡，目光，肢体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就仿佛那天情难自禁的并不是他。
“嗯，荒原女巫的行踪也继续派人查。”
“好的，陛下。”
罗德尼行了个礼，打算离开。
艾斯黛拉：“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罗德尼滞了一瞬：“没有。”
“好吧。”艾斯黛拉语气充满遗憾，命令道，“罗德尼，你过来——”
罗德尼站在原地没动。
艾斯黛拉不耐烦地走上前，走到他的面前。
“陛下——”
“闭嘴。”
一个无声咒后，窗帘，大门瞬间紧闭。艾斯黛拉垫起脚，搂着他的脖颈径直亲了上去。
所做过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艾斯黛拉的唇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甜美，他完全无法拒绝。僵硬一瞬后，罗德尼扶着她的后颈，迅速反客为主。
室内气息停滞，唯余唇舌搅-弄时激起的黏腻水声。
“去那儿。”
艾斯黛拉看了眼书房内的休息室。
“这个不行。”罗德尼迅速拒绝。
艾斯黛拉懒得和他废话，她伸手覆握了上去——瞬间，手中之物愈发强硬，热度隔着布料几乎要将她烫伤。
“你的身体倒是比你的嘴诚实——”
她紧盯着罗德尼的脸，重重动作了一下。罗德尼的呼吸变得愈发不稳，那张沉静冷淡的面孔早已染上几分鲜红的欲-色。
“陛下，这不合......”
“别装了，罗德尼，”艾斯黛拉微微一笑，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决心，“我知道你喜欢我。”
罗德尼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否定。他微阖着眼，神色压抑至极，又透着难以掩饰的愉悦，毫不受控地想将自己往艾斯黛拉手心送。
察觉到他动作的片刻，艾斯黛拉似是终于玩够了。她停止动作，用手指抚上罗德尼的脸。
艾斯黛拉质问：“为什么一直不说？”
罗德尼声音沙哑：“我......”
不用他说，艾斯黛拉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什么伦纳德家族，现有的权利天平的平衡，一切的一切......他并不是王夫的最好选择。
但她并不在乎。
如果不是那晚罗德尼过于外露的情绪，她或许会一直以为，俩人间若有似无的氛围只是自己长久以来的......错觉。原来罗德尼也喜欢她。
艾斯黛拉拍了拍他的脸：“不说就算了，我还有事。”
罗德尼抿唇，神色懊恼又阴沉。
书房笼罩在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中。
“你在这冷静冷静再走。”她理了理银色长发以及身上的墨绿色绸裙，转身，“对了，名单别忘了给我呈上来。”
啪——
脑海中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
那些隐晦压抑，深藏许久的感情几乎是瞬间喷薄而出，罗德尼径直扣住艾斯黛拉的手腕，将她打横抱起。
......
之后，他没有再递交所谓的名单——原本，他就没有挑出任何一个满意的人选。而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他忙着拟定有关自己和艾斯黛拉婚姻的特别法案，明确权利边界。并编写近乎严苛的婚前协议，反权利攫取条款，用以保障艾斯黛拉的权益。
然而除了朝会外，他没有再见到过艾斯黛拉。
起初，罗德尼并未在意，只以为是艾斯黛拉太忙了。直到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自由进出她书房，面见艾斯黛拉的特权。
他甚至被拦了正殿之外，只得按流程请人通传。
而前来答复的侍从却面露难色，只说女王正在和格斯大人谈话。罗德尼应了一声，静静伫立在原地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格斯出来了。
他看向罗德尼的目光满是不解，似是疑惑这位女王心腹的“失宠”。罗德尼俨然也捕捉到这目光背后的含义，他略过格斯，起身进了正殿。
侍从却将他再次拦下。
“罗德尼大人，陛下现在......不方便见您。”
果然是在躲着他。
罗德尼的深灰色眼眸闪过一瞬晦暗。他向侍从确认着艾斯黛拉的行踪：“按照惯例，今天陛下会前往西塔楼的议事厅，对吗？”
侍从点点头。
罗德尼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
西塔楼。
在翠丝特离开后，罗德尼径直进了议事厅。艾斯黛拉正握着羽毛笔，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她抬眼看着他，冷声道：“你有事吗？”
“陛下，您在躲我。”罗德尼的语气毫无起伏。
“没有躲你。”艾斯黛拉扔下羽毛笔，将面前的魔法书立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事？”
“那天，我很抱歉，我......”
艾斯黛拉冷笑了一下。
抱歉?
她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并不想听他说抱歉，他仅仅觉得......抱歉。
艾斯黛拉的理智、自尊心、勇气，紧绷着，如一张脆弱却极富弹性的网，勒得她呼吸不畅，勒得她心脏发痛。
他的喜欢什么也不是。
她那天就不该——
“啪——”
艾斯黛拉将面前的书推倒，抢先开口：“你闭嘴，那天什么都没发生。”
罗德尼神色冰冷：“什么都没发生？”
艾斯黛拉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总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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