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窗沿垂露,卧房内,稚童正眼眸含泪地拉着眼前温润少年的衣角,声音委屈地说道:“皇、皇兄不、不要、要拿走兔、兔子。”
谢临沅敛眸,盯着眼前的人,谢玉阑的眼眶通红,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他心下也有些不忍,但谢玉阑必须建立和常人一般的认知。
将兔子带去宫学陪着谢玉阑只会让谢玉阑分心。
小孩子总是对新奇的事物抱有强烈的新鲜感,谢玉阑自然也不例外。
“玉阑,只和皇兄一起去宫学不好吗?皇兄只想让玉阑陪着皇兄去宫学,好不好?”谢临沅蹲下身,将人搂进怀里问道。
谢玉阑听到皇兄这么一说,原本坚定着要带兔子去宫学的心开始摇摆起来。
谢临沅在对谢玉阑服软。
告诉谢玉阑自己只想和谢玉阑一起。
心中的天平摇摇晃晃,不停摆动,最后随着一声重响,谢玉阑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往谢临沅怀中挤了挤,板着一张小脸无比认真说道:“那、那玉阑和、和皇、皇兄一、一起,不、不要兔、兔兔。”
谢临沅笑了起来,整个人如沐春风。他整理好谢玉阑的衣襟:“那皇兄便谢谢玉阑了。”
谢玉阑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免、免礼。”
他这句话也是在谢临沅这学的。
谢临沅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觉得谢玉阑可爱的紧,含笑开口:“遵旨。”
说罢便站起了身,领着谢玉阑往宫学走,兔子并没有留在宫中,而是被剪春抱在怀里,谢玉阑自顾自往前走着,也就没有发觉身后抱着兔子的剪春。
宫学里。
谢玉阑进度自然是赶不上自幼便在宫学的皇子贵女这些人的,谢临沅也没打算让谢玉阑跟着夫子的讲解走,而是亲自教谢玉阑,于是他便找夫子要了一间小房间单独和谢玉阑待着。
他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本陈旧的弟子规,是他幼时用的,上面写了不少当时小谢临沅的批注。
谢临沅将书籍翻到第一页,摆到谢玉阑面前:“看这个。”
谢玉阑挪了挪身子,紧紧贴着谢临沅坐着,视线落在那本弟子规上。
他眼睛亮了一瞬,突然指向了某个地方:“看!”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指着的地方望去,就看见泛黄的纸张上残余着一点褪色的磨痕。
他对这道墨痕已经全然没有了印象。
却见谢玉阑的指尖贴上了磨痕,孩童瘦小的指腹竟和墨痕重合。
他听见谢玉阑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皇、皇兄可、可爱。”
谢临沅疑惑:“为何?”
谢玉阑见皇兄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便举起小手握住谢临沅的一个指尖,拖着谢临沅的指尖往墨痕上靠:“皇、皇兄靠、靠着睡、睡着,把、把墨弄、弄上去、去了。”
谢临沅清楚自己从不会在看书时睡着,却根据谢玉阑的话幻想出了谢玉阑的样子。
若是谢玉阑自幼便在皇宫接受授课,想必定会举着书昏昏欲睡,小脑袋在桌前一点一点的。
然后等到被自己发现时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说道:“皇兄,玉阑有在好好看书的。”
可想到谢玉阑的结巴,谢临沅心中的思绪便又上了一层楼。
他不知晓谢玉阑的结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但目前并不算特别严重,若是后天的,谢临沅打算等谢玉阑大些了再改回来。
按谢玉阑如今的性子,就算是现在改了,日后也说不定会复发。最好的法子便是趁着谢玉阑不大不小的时候改回来。
待日后他便为谢玉阑寻个太医来看。
“皇、皇兄,理、理玉阑。”一声呼唤抽回了谢临沅的思绪。
他垂头便见谢玉阑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睁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屈看着自己。
看上去因为皇兄迟迟不回复自己的话感到伤心落寞。
谢临沅连忙抚上人的发顶,安抚道:“皇兄在想玉阑。”
谢玉阑的注意力很快便从墨痕转移到了谢临沅的话上,他连忙问道:“想玉、玉阑什、什么。”
“在想玉阑为什么会结巴。”谢临沅说道。
正好也趁着这次谈话知晓谢玉阑知不知道自己是结巴。
可让谢临沅没想到的是,谢玉阑的反应并不是他所有想法中的任何一种。
在谢临沅说完话后的下一秒,谢玉阑原本被烈日晒在红润的小脸顿时发白,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摇着头,身子不停往后撤着,想要和谢临沅拉开距离。
谢临沅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引得眼前人这般巨大的反应,连忙上前将人拥入怀中,掌心不断拍打着谢玉阑的后背,出声安抚道:“没事的。”
谢玉阑好像没有听见谢临沅说了些什么,身子剧烈发抖,脸色比那日谢临沅捡到的时候还惨白。
谢临沅懊恼自己说错了话,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玉阑难受。
但他也知道了,谢玉阑的结巴定然不是天生的,而是有什么阴影后留下的。
那更加不能盲目治疗了,得知道谢玉阑的阴影究竟是什么。
与此同时,他听见谢玉阑口中嘟囔着什么,待谢临沅倾耳去听时却只听见了一句“错了”。
谢临沅的掌心按着谢玉阑的脑袋,让人埋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是不停安抚谢玉阑的情绪。
“皇兄在,”谢临沅柔声开口,重复说道,“皇兄在。”
也不知道谢临沅重复了多久,谢玉阑的情绪也稳定一下。
他没什么肉的脸颊在谢临沅胸膛上蹭了蹭,声音止不住地抖,却还是喊道:“皇、皇兄。”
“皇兄在。”谢临沅认真说道。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雨声淅淅沥沥滴落在青砖瓦上。
整个宫学被雨雾笼罩。
而谢临沅怀中的谢玉阑整个人格外安静,他趴在谢临沅怀中静静呼吸着,过了几秒又喊道:“皇、皇兄。”
“皇兄在。”谢临沅没有丝毫不耐。
若不是他方才的话,谢玉阑也不会这般难受。
“抱、抱。”谢玉阑低低说道。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的手紧了紧,将谢玉阑整个人圈入自己怀中,轻声安抚:“皇兄在,玉阑别怕。”
谢玉阑这才抬起头,那双黑瞳好似蒙着一层雾,在看向谢临沅时那层深不见底地雾才缓缓散去,露出孩童那双清亮的眼眸。
“玉、玉阑有、有皇、皇兄。”谢玉阑努力往谢临沅怀中挤着,似乎恨不得把整个人融入谢临沅的骨血中。
“嗯,玉阑有皇兄。”
谢玉阑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谢临沅也不愿让谢玉阑继续学下去,让在一旁候着的剪春将兔子拿给谢玉阑,打算带着谢玉阑回宫。
谢玉阑在看见兔子的那一刻心情好了不少,他轻轻抚摸着兔子额前的毛发,也不管兔子能不能听懂,对着兔子说道:“玉、玉阑,不、不怕。”
宫学的青石阶上还泛着潮湿的水光。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刚踏入院门,便看见兵部尚书周显领着儿子周崇站在廊下,父子俩的衣袍上还沾着湿气,显然已等候多时。
谢临沅掩住眸下的思绪,想必是林轻听了孟九尘的话,吹了枕边风,皇帝今日在朝中警示了周显一番。
谢玉阑下意识往谢临沅身后缩了缩,手指攥紧了他的袖角。那只穿着鹅黄小裙的兔子被他抱在怀里,红眼睛警惕地转动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
“大殿下,”周显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犬子无知,昨日冒犯了八殿下,今日特地带他来赔罪。”
他说着,一把将周崇拽到前面。
周崇脸色铁青,嘴角绷得紧紧的,眼睛盯着地面,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还不快道歉!”周显低声呵斥。
周崇磨蹭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昨日...是我冒犯了小殿下,请小殿下恕罪。”
谢玉阑眨了眨眼,有些无措地看向谢临沅。
他天性纯善,见周崇被逼着低头,心里反倒有些不忍,刚想开口说无碍,却被谢临沅轻轻捏了下手心。
“周公子,”谢临沅声音不疾不徐,“你昨日做了什么,不妨自己说清楚。”
周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张了张嘴,却在谢临沅平静的注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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