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鸣不必起身,再睡会儿吧。”萧正则没有回头,让昙现伺候他梳洗更衣。
“谢陛下。”
往常,她这时也是要起身的。焚一炉瑞脑,饮一盏清茶,而后去殿后的园中练剑。
但此刻,说不出缘由,她觉察到萧正则的异常。本能地,她觉得自己最好暂时不要靠近他。
“美盼,去把皇后的寝衣理一理。”萧正则道。
不能遏制地,他还在想。她胸口的皮肤是雪色的,却灼热地烙进他眼底。那里的伤痕没入衣襟深处,如同梅花洒落艳丽的瓣儿,落入深谷……他觉得美极了,美到他心底微微发痛。
他得赶快离开这儿。他不想惊到她,更不能伤害她。
数日沉默。数日默于她床榻之前。于月色与隐忍之间,萧正则隐约明白了——他是困不住容鹿鸣的,而倘若让他割舍,那种痛楚数倍于切割他的身体。
最绝望的念头是,杀了容鹿鸣,让她同自己埋在一处。这念头逼得他几近癫狂,曾真的想要杀掉她,亲手,然后让那把剑一并穿过自己的胸膛,借此,还可以吻上她蘸了血的唇。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于地藏菩萨前跏趺至天明,求宽恕、求解脱。
得菩萨庇护,他终于得到了她。于他身侧,成了他的皇后。
自幼跟在她身边,他太了解她了。她对他是怜悯、宠爱、信任,或许在他长大之后,还多了些挚友之爱,可他不止要这些,他要的更多。
而倘若有决裂的那一日,他当如何留住她?
他极恨宇文靖,不仅因为发觉他心悦容鹿鸣。还因为那次,宇文靖派了使者来相府求亲。他说尊重容鹿鸣的意愿,若她答应,他再以国礼向晋国皇帝请旨,倘她不愿,他便不会再提。
容鹿鸣当时躲在屏风后,萧正则同她一起。美盼在一旁。
忽闻美盼低声道:“少将军,靖王风姿无匹,俊雅非凡,实为良配,您以为如何?”
容鹿鸣当时抬眼望向窗外新开的一枝玉兰,轻轻一笑,“你看那玉兰开得多好,何必折下,插入瓶中?”
也许美盼未听懂,萧正则却是懂了——容鹿鸣当宇文靖是那支玉兰。而从很早的时候,容鹿鸣就是他望着的那朵花。他却不止要望着,他要据为己有。
他知道容鹿鸣欣赏宇文靖,毫不掩饰地,但她不动欲念。有情,更无情。
她对自己也是这样吧,萧正则想过,或许有更深的情谊、更多的欣赏,只是,自己大概也是一枝玉兰,她站在远处静静望着,会望很久,却根本不会动心动念。因为她为师,他为徒。她为容家女。
可他对她的爱与欲念都太深,不可泯灭,更不能叫她发觉。他怕吓跑她,或者,伤害到她。他愿意继续做她温顺的徒弟,掩藏好所有欲念,牵绊她,把她永远困在他身边。
得到她的方式有许多种,他都一一想过,杀了她,或者手段用尽、温顺地缠住她。
凤仪宫里有一个花园,冬日是寒梅、苍松、翠竹。其他时节,各种花木扶苏。只是,没有虎头茉莉。虎头茉莉都种在滋兰苑里。
将手中长剑插入剑鞘,容鹿鸣接过美盼递来的丝帕,抹去额角汗水。夏天快要过去了,玉兰树纷批的叶子还油润着。树下,木本的月季开出巴掌大的花,红的、黄的、粉的。容鹿鸣喜欢极了,用手指轻柔拨动那些花瓣和蕊。
“娘娘,要折几枝插瓶吗?”美盼问道。
容鹿鸣摇摇头。
“在园里赏看便好,何必折下?”
“放在身边,不是更清香宜人么?”
容鹿鸣只是笑,望着掠过飞檐螭吻的鸽群。
“娘娘,昙现公公送来了今晨新摘的虎头茉莉。”巧笑端了漆金的托盘来,花蓬于其上,若素雪。
容鹿鸣执起花茎,轻嗅香花。然后走入殿内,插进瓶中。立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才去书架上找书。
滋兰苑中,陛下特命人来照顾,一年四季,虎头茉莉花开不断。有时是萧正则折了送来或差人送来,有时,是容鹿鸣自己去折。
别的花,再怎样得容鹿鸣喜爱,她都不折,只是在一旁观赏。实在喜欢的话,连续几日都会去那花旁站一站。
只有虎头茉莉,她会折,会拢在袖中,放入襟怀,插进瓶中,编入发里。
皇后明明喜欢很多花,亦青睐那些芳香草叶,怎么唯独对这虎头茉莉与别个不同?
美盼僭越地想,或许是见花若见人。此花若那人。
萧正则立在太极殿的汉白玉台基之上。
每年到这个时节,宫里都会飞来很多鸽子。他不喜欢鸽子。
容鹿鸣喜欢,军中传递信息,常用信鸽。幼时他跟在她身边,见过她训鸽。她对鸽子倾注了很大的喜爱,他看得出来。她望向鸽子远去时,常常流露出一种深深地向往。这令他感到害怕。
没有人知道,多年来,会纠缠他的噩梦只有两个,一是他母亲的死,另一个,是容鹿鸣的离开。
当晚,处理完政务,萧正则令昙现摊开张玉版生宣,捻起支配了掐丝珐琅笔斗的中狼毫,于纸上运笔作画。
昙现在一旁瞧着,这线条、花纹,是一只极好看的镯子吧。
萧正则停下笔,左右看了看,甚是满意。他不愧是容鹿鸣的得意门生,即便画器物,于运笔之处亦颇有灵韵。
“去,差人立即送去军械坊。”萧正则搁下笔。
昙现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可是要送去造办处?”
“怎么,你觉得这是个镯子?”
“奴才不敢妄断。”
“送去军械坊,叫他们用制箭头的精钢铸造,尺寸……”萧正则的手在虚空中极轻柔的滑过,似是触过情人温软的小腿,停在脚踝处,量出个半环。而后略想了想,又在纸上标出个尺寸。他同容鹿鸣学到得又多又杂,也如她一般,双眼若尺。
昙现却心中惊悸,除却当今皇后,即便是在亲自刑讯罪犯之时,陛下还触过谁人的脚踝?这副精美的脚镣,到底,是给谁的?
已过子时,萧正则也不宿福宁殿,径直去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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