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恩闻声眸光一动,转身看去,果然有个高个子的人影正将手撑在树身上,俯身大口喘着气,他似乎是从匆忙中赶来,此时连呼吸都捋不匀。
“凌、凌霄?”
赞恩出声有些不确定,靠着树的人影一身月白色作战制服被染得斑驳淋漓,像是几条白鱼混在了泥滩里,而凌霄本人的微长碎发则湿透了,发丝结成一绺绺,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褐色的污痕。
“哈哈哈……”
艾薇儿伸出手指着他,笑得阴阳怪气,“和你的章鱼兄弟玩得还开心吗?”
“艾薇儿。”
凌霄却不如她以为那般暴怒,他伸手将遮住眼睛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那依旧清澈明亮的淡色眼眸,反而露出了一个弧度很轻的微笑。
“你给我记得今天。”
“我当然会记得,我会记得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叫凌霄·照的家伙在泥巴湖里游泳,不仅如此,他还长了八条尾巴,像只章鱼一样在湖里扑腾……”
艾薇儿在和日月落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刻与艾莱拉会合,反而是见到了在另一处正被那只古怪的小章鱼纠缠不休的凌霄。她心里依然是恼的,只是日月落毕竟从困境里拉了她一把,自己不能对日月路出手,难道还不能对其他人出手?更别说还是之前就出言嘲讽过自己的人。
那只章鱼古怪,不仅有很强的躲避和隐蔽能力,而且最恐怖的是似乎根本就打不死。他被它逼到了一处沼泽地,正在想怎么脱身,却好巧不巧遇到了艾薇儿。他被艾薇儿整得很惨。
“过来!是斗嘴的时候吗?”
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不耐的轻斥,艾薇儿吐吐舌头,转头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顾长策和艾莱拉已经前后站定,那高大的巨人在他们之间,张开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巨人手里的武器是一棵树,树身盘曲着苍老的古藤和绿藓,扔下来能轻而易举地砸扁一个人,在他的手里却只像是小孩子的玩具长枪。
他冲着前方的顾长策狠狠砸下。顾长策神色未动,脚下反应却快,身高差距太过悬殊,如果一味躲避的话反而会正中巨人的下怀。因此他反而近身上前,逼近了对方那足有半人高的褐脚,将手中剑刃反手刺下。
巨人立刻将脚向内收拢,另一只脚却向他狠狠踩去,顾长策此时仍处于他的攻击范围内。但几乎同时,巨怪的后脚跟却猛然刺痛了起来,这疼痛还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从一处迅速扎根蔓延,像是恶疾蔓延似的倏然间剧痛无比。趁着巨人片刻的迟钝,顾长策立刻利落地翻身向后,逃出了他的视线。
但下一刻,巨怪却出乎意料地向后踩去,像是早知道那里藏着一只伺机蛰人的蚂蚁。
“艾莱拉,躲!”
晚了。那由多刃剑分裂成的六朵菱花染着血珠重新聚合在一起,艾莱拉尚未反应过来,一股猛烈的风声带着令人血液凝固的势头向她疾冲而来,顾长策连忙扔出剑刃,剑尖带着凌厉的尖啸向着敌人的小腿而去,却被后者无视了。一声闷哼,少女纤细的身体向外直直飞去。
顾长策呼吸一滞。艾薇儿惊叫了一声,咬紧了牙,眼看巨人阴沉着脸,回身之下仍然紧盯着那倒地吐血不止的身影,又是一个迈步,再次重重踩下。
“混蛋!”
凝实的精神力瞬间激发而出,直直刺向巨人的脑袋,只是由于对方体积过于庞大,攻击对其造成的精神力影响着实被大大削弱了。艾薇儿的嘴唇咬得发白,眼眸却冷得像冰,精神纤维连络成巨网,一股疲惫迅速袭上她的心灵,但她不管不顾,那重重屏障终于在巨人的身前形成无形的掣肘,他的脚踢在了精神纤维的网脉上,冲击力让艾薇儿的脸顿时惨白。
但他的动作的确是慢了下来。于是顾长策立刻冲上前,拉住了艾莱拉冰冷的手,伸手用力一拽,在赛格系学生特有的弹跳力加持下带着她从巨人的脚下逃了出来。
“唉……真是丢脸。”
艾莱拉伤得不轻,意志却还清醒。她的身体半软,靠在顾长策的肩膀上,余光瞥到妹妹的身侧竟像是有一片凝实的水流,她的精神力密度过于强烈,已经显出了实体。
“我没事。”
她抓着顾长策的胳膊重新站稳,顾长策倒也没劝她,只是微微放轻了语气,“反应力还行吗?”
“当然!”
她咧嘴一笑,那方才已经隐入体内的淡色光影再次沿着她的手心流转,却不再是那多刃剑的形状,而是细长如蛇尾的银色长鞭。艾莱拉伸手一甩,鞭尾划破空气,发出暴烈的声响。
“蠢蛋——看我,看我是怎么抽掉你的筋!”
她扯过鞭身,轻轻一捻而后再度甩出,那鞭子居然再度延伸,延伸的长尾卷住了巨怪正要向艾薇儿落下的拳头。艾薇儿顿了一下,迅速看过来,艾莱拉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苍白但自信的笑容。
于是艾薇儿也笑了起来。她稳定心神,将肆虐的精神力暂敛,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只是适时给予协助。不得不说,当她的目标仅仅限定在影响巨人瞬间的意识时,效果便好了很多,那巨怪会忽然地停下脚步,活像是忘记了腿脚的作用。
在A队和巨人缠斗的这段时间,赞恩驱动咒力帮凌霄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渍,然而不等那光影全部落下,凌霄就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向后仰去,躺在了昏迷不醒的日月落身边。
“不必在我身上费功夫了,多亏了艾薇儿,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啊,苍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追过来的,可能是因为想到你们还在这里吧。赞恩……我们……”
凌霄顿住,扭过头,看到日月落在昏睡中依旧不安蹙起的眉。他自然也看到了她身上那黑尘斑驳的残破的作战服,看到了她惨不忍睹的右臂。他又轻声开了口。
“赞恩,其实这场试炼的输赢都跟我们无关对吧……可我,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他闭上眼睛,两手交叉搁在脑后,看向头顶那密林瘴雾,像是那雾气也化在了他浅淡的眼眸里。
“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将日月落看作是队友了吧。可以一起上战场、一起生也一起死的那种。”
赞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他轻轻牵起日月落完好的那只手,带着她一起将手放在了凌霄的脸上。凌霄眨眨眼睛,脸色忽然红了起来,他立刻别扭地转开脸。
“别这样……”
【3:06】
还有三分钟。A队在与巨人的战斗里并不算占尽上风,但配合得却很完美,在三人的联手作战下,巨人的一条腿受了重伤,行动能力大受影响。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的话,他们真的能杀死怪物首领也说不定呢。
【3:03】
“赞恩,虽然我们要输了,可是看到他们仅仅能在‘受困次数’上略胜一筹……我怎么就莫名地高兴呢,尤其是我想到艾薇儿又会怎样沉着脸——”
【3:00】
当倒计时来到最后三分钟的时候,巨人忽然不顾那落在自身上的攻击,开始仰头悲嚎。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简直不能理解为生物能有的,像是百鬼嚎哭,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齐齐从坟地里破棺而出,苍白的闪电落下,映照出了一张张惨白又青黑的脸。
“唔,怎么会,艾莱拉,我……”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觉心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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