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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羁鸟恋旧林(三)

小说:

凤凰台

作者:

野水孤舟

分类:

古典言情

荀氏略一思索,随口道:“我想应当是成了,陆家在孙吴时期就开始没落,而诸葛司马在洛阳有声望,族兄又是太傅心腹。”

佩玖觉得说得在理,虚虚点头。

讲故事的人大袖一挥,故作高深,模仿耆老,捋了捋本不存在的长胡,“培无松柏,薰莸不同器,某不能为乱/伦之始。”

几个本就是未长大的孩子,当即捧腹大笑。

赵绍年少心性高,冷哼道:“这话看似自贬,说陆家配不上诸葛门第,实则气傲心高不屑与我们北人为伍。”

“当年曹操拉拢荀令君,也是看中了背后颍川荀氏力量,通过荀彧去招揽更多的士族人才。陆家言语决绝,这是明确告诉父亲,不要试图借此来拉拢江东士族。”赵令仪心底琢磨着这个“始”字,眸光一亮。

又道:“江东士族之间常有联姻,不与外族通婚,陆家不敢开启与北人通婚的先河,恐为江东人所斥。”

陆纳待人也算和蔼近人,而诸葛恬自负,两人若结为亲家,也算互补。赵令仪为自己恶趣味发笑。

佩玖将药汁滤出,钧瓷碗里冒出腾腾热气,淡淡的苦涩味弥漫开来,钻进赵令仪的鼻子,惹得两弯黛眉颦蹙,笑容遁隐,赶忙从佩玖手里拿块奶酪含在嘴里。

奶酪是北方特产,南人吃不习惯。

陆玩在诸葛府上吃了奶酪,回到家中就腹泻不止,翌日写信函差人送到诸葛府。

诸葛导浏览完信上寥寥几字传给长子诸葛悦,最后递到诸葛恬手里。

诸葛恬沉不住气,愤然读出声:“仆虽吴人,几为伧鬼!”

昨日输了围棋,诸葛恬满是忿忿不平,若先知晓陆家这样欺负人,他必然要揍一顿陆纳。将纸揉成一团,拍案大喝:“这实在可恶,骂我们‘’伧人’!阿耶好意邀请,那老貉子先是拒婚,置阿姊面子何处搁?如今又送劳什子书信,显得我诸葛家毒害他。”

中原是正朔所在,与江东同为汉人,却南北划分,相互歧视。

昔年,蜀汉借荆州,关羽就常骂吴人“貉子”,江东俊才陆机祖上两代皆是赫赫名将,在洛阳依然被北士质疑:貉奴亦知用兵乎?南人不甘示弱,用“伧人”骂北人粗鄙,南北地域歧视根深蒂固久矣。

“阿螭!”坐诸葛导旁边的诸葛悦年纪稍长,言行更稳重些,“父亲还未发话,着急什么。”

转而看到父亲面上未有愠怒,诸葛悦温和道:“父亲,江东士族接受安东将军不过迟早,只需等待一个合适时机。陆士瑶族兄卷入八王之乱被冤杀,如今作壁上观也是为了自保。”

“阿悦分析有理,”诸葛导从次子身上收回厌烦目光,赞许点头,对长子展露笑颜:“那依你之见,如今江东还有谁可以拉拢?”

一声低昂的琴声遽然响起,诸葛悦辨出这是臣弦调过音后与君弦音同高,使两根琴弦拨动时得到同样的低音旋律,遂知这首曲子是《聂政刺韩傀曲》。

旋律继续推进,曲调琴声忽而高亢,忽而平缓,全曲灌注了一股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

琴声停,屏风后出来一位袅娜娉婷的少女,出落得如秋水芙蓉,厅上父子几人全予以赞赏钦佩的目光。

先前狂傲的少年人利索起身将位子让出,垂脚做胡床,连连叫好:“阿姊仅凭几张残存琴谱便能推断补全,奏出全段,不知道还以为是嵇叔夜在弹奏。”

“少拍我的马屁。”诸葛毓以指点了他的额头,跪坐席上,对小弟弟不敬的坐姿无奈视之,向主座父亲道:“吴郡顾彦先可一试,顾家在江左亦是名望,也更在意江东局势。”

拊掌声骤起,“世叔府上的女郎可谓女诸葛。”袁延之长身廊下走来,广袖随着徐徐步伐飘逸而动。

他这样悄然出现,带来明媚春意,手中的麈尾扇若有若无摇动,仿佛将暮秋的萧索扫尽。

本是恭维之语,因她姓诸葛,显得他无比真诚。出于礼仪,诸葛毓莞尔回礼。

面对厅门的墙上挂着诸葛家先人画像,袁延之庄重地向画像先行礼,而后对诸葛导揖拜。

“哟,世侄来了。”诸葛导笑吟吟,对袁延之不拘一格的做派颇为欣赏。

“我听闻毓姊姊被陆氏拒婚,特来安慰一番,不承想姊姊泰然自若,无我用武之地了。”袁延之噙着笑意,刻意咬重“毓姊姊”二字,暗昧不明,在外人看来却似义愤填膺。

诸葛恬正在气头上,于是怒道:“你是来安慰还是来嘲讽?”对座的兄长瞪他一眼,他气不过撇过脸,两颊涨鼓鼓的。

袁延之早就习惯诸葛恬的臭脾气,并未在心里忌恨。

气氛陡然变得死寂,诸葛毓盈盈一笑,打破尴尬:“春秋时期,郑太子忽以‘’齐大非偶’拒绝迎娶齐僖公女儿文姜,后来郑国内乱,太子忽死于非命。文姜最终嫁给鲁桓公允,在鲁国可谓独宠后宫。”

齐僖公为春秋早期三小霸之一,与齐国联姻很多太子求之不得,而郑太子忽拒绝两次,失国身亡或许是拒婚齐国的后果。

觉锋芒太过,诸葛悦补上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见那张明艳的脸高扬下颌展露出美人裂,袁延之笑意更深。明面上随口一说,引经据典,却把陆氏贬得不识好歹,维护了诸葛氏的傲气。

见父亲没有要回避袁延之的意思,诸葛毓续上前言:“丹杨郡内史见惯中原政/治局势动荡,常忧无雄主护卫江东,遂让一个六品下才的广陵度支过江统治。”

三年前,张、石二人起兵作乱,奔袭寿春。广陵度支统领陈敏大军驻扎在寿春筹粮,兵力不过叛军的一成,却乘胜追击叛军交战数十次,平定徐、扬二州。

彼时,江东无藩王出镇,缺乏重兵,顾荣希望借助陈敏的力量来维护江东的稳定,向其投靠。况,陈敏是扬州庐江郡人,地缘上也更让江东人信任。

袁延之捕捉到诸葛毓并不明显的嗤笑,接过话头:“然,陈敏过江后排斥南士,顾彦先便联合本地豪族将其诛杀,足以看出他在意江东局势。”

陈敏矫旨杀了当地长官,企图独霸江东,刑政无章,自加九锡,与太傅争雄。太傅幕僚写信给顾荣,顾荣恐被推入深渊,决意反叛,于二月与江东几个豪族共剿之。

“吴人可以为江东利益向一个六品下才投靠,也可以因江东利益无情背叛,稍有不满便一举倾之。”诸葛恬隽秀的眼睛射出寒光,“若是重蹈覆辙,你我族人项上人头只怕要落地!”

这不过是一种合作关系,有的只是残酷算计,一旦触犯利益就会杀你。可眼下初到江左,正是亟待南士的支持。

诸葛导呵斥:“不得无礼。”眸子落在袁延之手中麈尾扇,冁然一笑,“世侄长于清谈,卓荦不群,年纪轻轻便有独到见解。”

言讫,让女婢给他斟上酪浆。

“有劳。”袁延之轻声答谢,寻常不过的字眼经他口中吐出,只觉缱绻万千。

起初女婢退至一旁,当下近在咫尺,忍不住抬眼窥视,正巧对上一双潋滟的眸子,脑中一空,将浆洒出茶瓯。

再看时,袁延之长袖一拂落座,又俨然一副正襟危坐模样,女婢错觉重重,只道自己臆想。

那人接着道:“江东士人小富即安,局面难以整合,亦不愿江东再出现第二个广陵度支,来日遭朝廷讨伐。安东将军只需安顿好过江北方士人,尊重江左士族利益。”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若无江南士族支持,赵睿和诸葛导前路危矣。

***

午后赵令仪倚靠榻上,手肘撑在三足凭几,将昨夜后半卷读完。

青瓷香薰里燃着檀香,日光透过雕花窗照射在缓缓流动的青烟上,烟雾的纹理和流动方向清晰可见。

佩玖从街上回来,见门外有一华服男子扫地,遂小跑进屋来告诉赵令仪,上气不接下气:“女郎,他真的在门外扫地!”

“当真?”赵令仪将信将疑放下书卷,起身趿上了金薄履,理好衣襟前去大门。

屋檐上积水顺着筒瓦之间的凹处滴水而下,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阵阵水花。

一夜风雨过后,竹叶飘落一地,那一身紫苑罗襦于石阶下挥动扫帚,侍从撑着油纸伞为他遮雨,他后背还是免不了被洇湿。

“怎么是你?”见到那翩翩身影,赵令仪有些诧异,捏了捏手腕上的银跳脱。

袁延之将扫帚一丢,掸平衣上褶皱,俨然又是一副清贵公子模样。眉梢上挂着几滴水珠,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

“女公子见到在下好像很失望,可昨日女公子并没指名道姓谁来兑现。”他仅是晏晏一笑,便使话中生出几分令人遐想的暧昧。

真是咬文爵字的行家,赵令仪瞥了眼门卫,把话挑明:“我并非真的要诸葛二郎扫大门,只是你二人三番两次……”

“戏弄女公子?”袁延之会心一笑,“女公子记忆力惊人,只怕现在两位棋手都被蒙在鼓里。谁戏弄谁呢,女公子?”

琥珀双瞳有了一丝波动,他知道却未告诉诸葛恬,兀自按照赌注来安东将军府。赵令仪接过佩玖手中的伞,踱步阶下,迎上妖冶的眸子,“所以,你为何不告诉他们?”

“若只有我与女公子知晓,不就成了你我之间的秘密。”袁延之刻意将这诳语压低,手向赵令仪耳后伸去。

她耳根一烫,往后退了一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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