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但饮花酒、醉于…美人
美人巷中饮花酒,锦绣被里翻红浪。
沈清秋对于众美环绕十分自然,斜斜的依靠在软榻之上,任由姑娘们柔若无骨的手掌为自己轻柔按摩。
“公子第一次来吗?”美人红唇轻启,将一杯清酒喂给对方:“您这姿态,是花场常客吧?”
“说的不错。”冰哥隔着一整个载歌载舞的演出台,挥退身边伺候的佳人:“山上的日子清苦,师尊每隔数日便要下山采风,若非掌门差人寻找,久久都不愿归家。”
“而且,据说这个‘习俗’,早在还未成为核心弟子之时,就养成了?”
“噗嗤-”美人捂嘴轻笑,剥开一颗荔枝,递与对方唇边:“哪位公子倒是对您了解颇多啊。”
沈清秋就美人手吃下荔枝,吐出核来:“不过是些风流雅事罢了。”
冰哥紧盯着‘近身伺候’的美人,看着她熟谙的喂酒、喂荔枝,以手执锦帕接住沈清秋吐出的核胡,轻柔的为对方擦拭嘴角。
既然沈清秋能接受这种程度的‘亲密’,为何却连与他对坐吃饭、携手作画,都严肃到不苟言笑?
万事万物都不能做对比。
若是沈清秋一贯冷漠平淡,冰哥只会认为他生性如此。可他既然在自己面前能展露柔情,也能接受这种近乎暧昧的‘举动’,却为何,对他抗拒如此?
“师尊啊,您猜猜。若是弟子不付账,她们可会‘将你扔出去’?”
沈清秋眼皮略抬,咬下另一位美人送上的糕点,酥脆的渣屑残留于脸颊,被执酒的美人一点点仔细擦去。
“若是公子愿意留下,奴家便是拿出贴己银钱,也要让公子舒舒服服。”
“这样的俊俏郎君。莫说住下,便是于我们之中随便选间厢房长留,让我们轮流伺候,也是使得的。”
冰哥:……
好家伙,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沈清秋太招女人喜爱,还是这群姑娘一个个过于大胆。
知道的,是沈清秋寻美人相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群美人盯准了一块肉,要每人咬上一口才愿罢休。
————
一曲终了,冰哥手持酒壶,晃到沈清秋身边:“师尊,且与弟子对饮一杯?”
沈清秋并不想和男人喝酒,故而当成没听到一般,继续与身边美人打趣。
冰冷的气息自身侧传来,原本笑的芙蓉展颜的莺莺燕燕,瞬间不敢发出声来。
她们常陪在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放荡不羁的世家公子哥身边,最是清楚一件事——这些人,心情不好,是真的会随机杀人,且无人问责的。
没有人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对方会不会因‘风度’而放过她们。
沈清秋看着一瞬间不敢发声、连动作都僵硬到险些跌落的娇弱姑娘们,不满的目光投来,看着前来搅局的家伙。
“师尊。且与弟子喝一杯?”
冰哥的表情很平淡,像是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其中,过于复杂的情绪反而显示出某种看不出详情的平静来。
“不喝。”
沈清秋自顾自将头扭回去,从僵硬微笑的美人手中取出酒杯,自斟自饮。
若是平常,他大可说一句“继续奏乐接着舞”。但身侧之人喜怒无常,保不齐这些无辜美人就会被他杀之泄恨。
他只是过来寻欢作乐,连累她们枉送性命,实在不该。
“您不喝,是嫌弃弟子吗?”冰哥手中的酒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声,却又被魔气牢牢控住,防止里面的酒水泄露。
碎成渣渣的酒壶,被强行控制成型,盛满了随时可能会破裂溢出的晶莹液体。
像极了——曾经遍体鳞伤、被强行拼接的古怪人偶。
“那么。配上这些人的血,您是否愿意与弟子共饮?”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连伪装都不屑。
“拿来。”
沈清秋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在乎名声。痛苦与选择,从来都逃不掉。
但。
若以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成全他的‘任性’、‘不服从’。
那他就不是心怀苍生、惩恶扬善的修真者。
而是为肆意妄为、祸世间的魔头。
他选择不接受威胁,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清冷仙尊。
他选择接受威胁,说明他是心怀慈悲、博爱众人的大能。
既生于人世间,总是不能连累其他人,陪自己作死的。
“您对弟子这般放心,直接便喝个干净吗?”
冰哥看着将杯底展示给他看的沈清秋,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你会下毒?”
“自然不会。”
双方对弈,一方笑意盈盈,达成目的;另一方面色淡然,开始逐客:
“你可以滚了。”
沈清秋将酒杯放在桌台,示意旁边的歌舞继续。
能在烟花之所存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既然双方的针锋相对已结束,自然是需要其他人来缓和氛围的。故而,她们巧笑嫣兮,说着些许杂话,捻闹打趣。
“嗨。”冰哥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场子,推开围绕在沈清秋身边的美人佳丽,坐在立刻端正身姿的沈清秋侧边。
方才此人慵懒斜躺,接受美人的投喂。此刻,却端坐于桌前,就像是要与人相谈论道一样,规矩严肃。
冰哥侧身附在沈清秋耳旁,呼吸打在对方发丝,吹起暧昧粉嫩的腥甜气息。
“弟子虽没下毒,但确实放了些助兴的东西。”
“而且。”冰哥轻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某种恶意的、甜蜜的,期待:
“弟子也喝了。”
第十二章夜半出门,会遇见女妖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歌舞散场时,已二更深(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待到夜半三更、万籁俱寂,城楼,已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两人并排走着,冰哥稍一松眼,沈清秋便被河边柳妖给缠上。
所谓“杨柳扶姿”,真正的柳树修炼成形,纤腰不堪盈盈一握。一身翠绿薄衫,衬得人娇弱无比:“公子,可愿与奴家把酒言欢?”
沈清秋看着碧色衣衫,一时间有些恍惚。声音放柔,温和的劝浪人从良:“夜深了,早些归家。”
柳妖笑的花枝招展,颇为主动的点了点沈清秋的肩膀:“公子是在邀请奴家吗?”
“哎。”沈清秋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你若是再不回家,怕是回不去了。”
柳妖的动作更加放肆大胆,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公子是担心奴家乐不思蜀吗?”
柳妖的话还没说完,冰哥已一招将妖物打死,看着地上恢复原型的柳枝,对身边人打趣道:“师尊还真招这些女子喜欢。”
沈清秋摇摇头,满是对误入歧途之人的怜悯:“可怜。”
“师尊有空感念她们,不如怜惜眼前人?弟子可是替你挡了两波桃花了。”
沈清秋:……
打扰他与美人花前月下,还告状卖好?
“师尊总是对女子这般温柔,却为何对弟子这么冷酷?”
冰哥看着不理睬自己,只自顾自蹲下,去翻看地上的柳枝,眼神闪过不满。跟着蹲下,看着认真研究的人,发挥‘求知若渴’的弟子本分:“师尊可有发现什么?”
沈清秋:“他身上有魔气。”
冰哥、魔尊至尊:“嗯?”
“植物修炼成精,身上有妖气是很正常的。但她却有魔气沾染。”而且……这魔气,不仅没有将她的神智泯灭,反而却助她续命修炼。
沈清秋看向冰哥,问询道:“此方世界,修真界与魔界可有结界分开?”
冰哥:“魔界踏入修真界会被灵气压制,轻易不会踏入。”
沈清秋:“那便奇也怪也,她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
遇见不同寻常的事情,总是会勾起人的好奇。一般来说,魔气极为狂烈霸道,如柳妖这般、沾染魔气却未化魔,甚至还隐约靠魔气维生,倒是极有研究价值。
毕竟……将一个剧毒之物,转变为有益的可控能源,是件听起来就很有趣的实验。
既起探究之心,必然要去追寻一番。
只是。当追踪术与御剑术无法用出的时候,沈清秋才猛然察觉不对劲。
看着自己右手并起的剑指,心快速的跳了一下。
他似乎。总是会在某些时刻,忘记自己已无修为。
“师尊?”
导致他落魄的刽子手就在身边,而他,却拿对方无能为力。
沈清秋看眼状似无辜、大有‘随时待命’之态的某人,淡淡吩咐:“查看一下魔气从何而来。”
“是。”冰哥随手施放一张符箓,召唤心魔剑,一把拉着沈清秋踩在剑面之上。嘴里说着“弟子冒犯了”,实际上却用左手紧紧揽着沈清秋的腰,右手控制前进方向。
“……”
动了动嘴唇,最后沈清秋还是没能拽开强硬揽着自己的手。
带人御剑飞行。似乎,只要对方能站稳,不摔下去就行?
这厮……是故意,还是……刻意?
对方的目的,真是从来不掩饰,并且时时刻刻都要彰显一下存在感。
他感受着身后散发着温度的躯体,以及腰上像钢筋般牵制的手腕,不适应的调整一下姿势,却被对方前进半步,将距离拉得更近。
“别动。”
略带灼热的温度喷洒于沈清秋脖颈,以对方的身高来说,他完成这个‘动作’,需要专门屈膝或弯腰。
声音因距离过于相近而产生颤意,刻意加重的喘息中,是明晃晃的‘勾搭’与‘暧昧’。
而禁锢着他腰部的手,却像是衣服太滑般,总是掉落又抬起。
玛德。喝花酒要闹就算了,现在正御剑飞行呢,千里高空之上,给他搞这出?
是认定了沈清秋毫无退路,所以绝对不会反抗吗?
而且。
怎么就那么巧,他刚被‘带’出门,就遇见了妖魔共同体?
修真界存在某些低等魔物很正常,但妖物的身上却存在不曾‘作害’的魔气,就很奇怪了。
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怎么可能融合于一体?他们之间本就存在天然的生殖隔离。以魔气的暴虐,怎么可能为魔族之外的种族使用?
可那柳枝上有明显的折痕,若非魔气附加,怕早就成了烟灰尘土。此等情况,与现在不知道属于什么分类的沈清秋,太过相像。
将柳妖送到他面前的人,清楚他出门的时间、明白他对女子的照顾,还对他现如今最想知道的事情,都太过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料定了他必不会看也不看的转身就走。
这般‘面面俱到’,唯有……他身后的,那个人魔杂种,自导自演,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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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为民除害的侠士还是很多的。甭管是初出茅庐的菜鸡,还是盛名在外的大侠,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几率,都很高。
趁着众人交换消息,沈清秋一个闪身,快速脱离队伍。
是的,两个人怎么不算‘队伍’了?他绝对不是为了甩掉谁,只是单纯如厕迷了路,然后一路向西,走出山林,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只是。人倒霉的时候,当真是喝口水都要咳嗽。他前脚才听不见人群的嬉闹声响,后脚,就被一团黑雾包裹,进入‘快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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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将面前的人族丢在地上,当做战利品一样好奇的围着观察:
“你这凡人好生有趣。明明羸弱至此,却有股气息强行为你续命。尤其是,这股气息于我还有隐隐的压迫感。我有预感,吃掉你,我将修为大进。”
沈清秋看着将脸隐藏在黑雾里,身影有些不成形的魔物,一时间分不清是偶然遇见,还是某人刻意放纵。毕竟…就凭冰哥对他的看管,沈清秋能走出人群外,已是难得。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盘腿坐好,开始打探信息:“你自魔界而来?”
魔物很高兴,这个人族与其他不一样,不仅不害怕他,也不对他喊打喊杀:
“我本深渊一野物,数百年前魔尊跌下悬崖,血溅于我。数百年的时间使我生出灵智,既承魔尊赐血之恩,自是要爬出深渊,带着魔尊的怨恨覆灭修真界。”
“……”
魔物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黑雾之下,隐约露出半张带着岐角的额头,眼里满是中二热血:“每一个魔,都梦想着为魔尊开疆辟土,颠覆世界!”
“……”
沈清秋有些无奈,年纪大的人,不是很能理解小年轻的战斗欲。他默默的看着没人捧哏也能‘魔吹’三万字的低等魔物,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老了。
等对方的激动劲过去,他看着刚刚平复下来的魔物,将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你可曾见过‘魔尊’?”
魔物:“数百年前见过,那时的魔尊还有些弱小,打个架要浑身浴血不说,还经常被一众魔物欺负。每日以仇恨为食,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回去复仇。”
“对了,那个人,好像叫……沈什么来着?魔尊几乎无时无刻都要骂他,总说要爬上去之后将对方抽筋扒骨、挫骨扬灰。”
沈清秋:泻药,果然是熟悉的风格、不变的套路。
魔物看着弱小的人族居然敢露出‘对魔尊不感兴趣’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爱豆被人辜负了,他怎么可以不懂哥哥的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怀疑魔族的信仰吗!”
魔物将沈清秋拉起来,一点点给他‘科普’魔尊的‘英勇事迹’。包括并不限于带他们攻打修真界的伪君子们,最终一统仙魔两界,成为世界至尊,享万民崇拜。
沈清秋努力压制抽搐的嘴角,听着曾经发生的过往事迹,发出询问:“你既沾染吸收魔尊的一部分血液,可继承到记忆?”
谈及自己,魔物认真回忆半天,最后给出答案:“存在几分若隐若现的片段。不过大都是被责打辱骂,不算什么好事。”
魔物似是突然惊醒,一脸警惕的看着沈清秋:“你这凡人,不乖乖受死就算了,怎得还问东问西?”
哦。沈清秋了然。那就是,清静峰上发生的事情了。
毕竟这段经历‘有损于’魔尊的风采,继承部分记忆的魔物,又如何会说出口来,踩哥哥的风头、给哥哥的负面新闻刷流量呢~
只是。既然被他遇见,不妨探索一二,亲身接触一下——魔物们,究竟是什么个性格。
沈清秋看着满身中二魂的魔物,一点也不在乎会殃及自己的提出假设:“若你遇见魔尊想要复仇之人,会如何做?”
魔物想也不想的回答:“折去四肢,挖去五官,令他血液全部流尽,再加以续命之法,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后呢?”
“丢入不见天日的洞穴深处,再投入蛇虫毒物,啃噬其身躯。待他肉身毁损后拘魂炼化,让他永无宁日。”
沈清秋笑着拍拍手,声音淡淡,神情悠然:“不愧是魔尊之血养出来的魔物。”
魔物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是对我最好的夸奖。”
第十三章魔族的问候,当真…亲切极了
冰哥终于找寻到魔物所在的山洞,看着悠然摆弄衣袖的沈清秋,刚准备向前问好,便看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那双含着不知名趣味的狭长眼睑。
“师尊。您怎么笑成这样?”
沈清秋将衣摆沾染的灰尘拍干净,神色重归平淡。黝黑的眼珠,因冷漠而显得更加深沉:“洛冰河。有趣吗?”
冰哥:“???”啥玩意?
“毁去躯身,炼魂燃魄,才是你该做的。陪我演戏这么久,还没玩够?”
冰哥大为震惊,完全不理解自己错过了什么、对方又得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就一场打斗的功夫,沈清秋突然变成这样?
冰哥试图询问因果:“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弟子不懂您……”
冰哥话还没说完,魔物已从一旁激动闪现而出,‘咔嚓’一下半跪在冰哥面前,信誓旦旦的表忠心:
“尊主!原来他就是您要复仇的‘沈什么’!您且休息一刻,某必撕碎他的四肢,令他神魂永坠无界沉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刚说完,魔物还不等冰哥回应,已单手向着沈清秋的脖子发起进攻,欲将他向地上拖去。尤其是,魔物一边作虎扑状飞出,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觉得你不正常,果然我的预感不会出错!”
冰哥:哈?
冰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巨变的场景。
沈清秋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淡到一点温度也没有的、直白到近乎残忍的话语。
以及,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看起来脑子有些不太好、但是知道向上位者展示能力的魔物。
怎么看,都是修罗一般的场景,绝对遍地是坑。
只是,当前之急,是防止沈清秋被魔物直接弄死!
这种低等魔物可没什么脑子,行事更是简单狠绝。若沈清秋死在这,冰哥又不知要搞多少灵物才能将人‘救活’了!
冰哥连忙发出一道魔气、将魔物击打在地上,制止魔物的行动。接着从脑海里扒拉半天,愣是想不起来这是个啥品种的魔物,最终问了句极为俗套的招呼:“你是谁?”
魔物看见活着的偶像向自己问话,激动的像是中了几百万的彩票一样。肌肉也不展示了,用近乎瞬移的速度飞到冰哥的脚边,搂着他的裤腿,崇拜夸奖的话语如涌泉般跳出:
“尊敬的至尊大人啊,我是您领域下最为渺小不起眼的存在。若非您的仁慈与统辖,我这种弱小魔物如何能存活?”
“您是拯救魔界的大英雄,若非您的英勇指导,我们现在还龟缩于环境恶劣的老魔域之中,哪里有如今的繁华?”
“某是您几百年前的血液怨念所化,若非您赐予,某现在还是一个只知胡乱吞噬的低等魔物。”
冰哥有些恶寒的抖抖腿,将脚边的魔物踢开,他实在是对这种‘肉麻’的夸奖接受无能:“你说的是我?”
魔物疯狂点头,狂热的崇拜之色使得他脸颊通红,身后未收起的尾巴四处乱打,活像一只大型犬类:“自是您。除了您,还有谁能有如此威力、如此魄力,即便是您的一句提点,都足以令人铭记终身!”
“……”
冰哥登临至尊,执掌天下以来,什么人没见过?额,可是对于这种狂热粉,实在是,没见过。
他身居的位置太高了,平日里遇见的也大多是沉稳、内敛之辈。如此跳脱又热情的民众……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秋从地上坐起来,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互动。这世道确实是变了,魔尊称帝的时代,就连低等魔物,也敢与魔族至尊表忠心。
冰哥看着一旁如隐形人般存在的沈清秋,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大步向沈清秋走去,边走边解释道:“弟子确实不知他是谁,但他实在热情,弟子有些……束手无策。”
沈清秋摸了摸有些流血的脖颈,魔物的出手毫无保留,即便是还没掐实,凌冽的风刃割出无数细痕,血液已慢慢渗出。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自己是个看戏的透明人:“继续演。我爱看。”
魔物感受到沈清秋对魔尊的轻视,瞬间移动到沈清秋面前,将他深深的抵在山洞崖壁里,左手紧握拳头,冷声威胁道:
“魔尊对你恭敬,是知书守礼。你不领用就算了,居然还敢这么对魔尊说话!”
“哦。”沈清秋看着近在咫尺的拳头,以及身后有些骨裂的脊椎,右眼因疼痛快速眨了一下眼,不怕死的回复道:“可惜了,我说话一贯如此。”
魔物气急,身后魔气凝聚成形,手指收紧,当即便要弄死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
冰哥手腕一动,将魔物召唤出的魔气打散大半。他看着外衫已晕开血痕的沈清秋,立刻命令魔物退离。
“咳咳。”沈清秋半跪于地,紧紧捂着咽喉,若是再晚个几瞬,他就可以体验‘身首异处’了。
“师尊。”冰哥将沈清秋扶起,揽着他坐下,语气略带埋怨:“您该跟紧弟子的。”
这是在怪罪沈清秋借人流想偷溜,却被魔物盯上卷走,最后不得不让冰哥四处奔波捞人。
“戏唱完了?”沙哑的声音自快要断掉的声带传出,沈清秋将冰哥推开,径自靠着墙面,缓和呼吸。
少顷,沈清秋苍白的脸上重新附上血色,轻轻的喘息几下,快速闭合了一下眼睛。调整完状态后,再次睁眼。直愣愣的看向冰哥,右手暗自掐诀:
“演完了,是不是就要考虑‘复仇’的手段了。”
魔物的想法极为直白,沈清秋刚说‘复仇’,他就上前一步,准备将魔气附上去,吃了这个修真者。
这个人羸弱得像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而且还是魔尊的仇人。他吃掉他,不仅能修为大增,还能向魔尊卖个好。这等好事,若不立刻抓住,简直是要半夜起来骂自己蠢的程度!
“咳——”周遭被魔气笼罩,带有腐蚀性的气息侵蚀他的鼻腔与咽喉,令他有些喘不上来气。沈清秋艰难的咽口唾沫,笑的极为猖狂:“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魔物不理解,将死之人,怎能笑的如此瘆人?他表情愤恨,却总归什么也没做,魔尊没吩咐要他死,对方就坚决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另外,魔物默默退后半步,生怕被染上了疯病。
沙哑的整体音色里,语气平淡又略带颤抖,其中最令人唏嘘的,是此人即便狼狈至此,也要继续作死拉仇恨:
“你们魔尊,演起戏来,当真好看。”
“!”魔物再次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恨不得的将手中之人高高举起、猛的摔向地面,接着再一脚踩上去,将敌人压入地底,干脆将其活埋土掩。
“你这厮,自几百年前就对魔尊不好,现在还敢大放厥词。魔尊心善不与你计较,我等自然要为魔尊驱使,将你拆骨剥皮、丢入万虫环绕的魔窟才行!”
魔物一脚踹出,是十成十、毫不收敛的力道,若是踢中,以对方展现的羸弱来看,当即就可以领盒饭。
“是吗。可惜你们魔尊,却并不止想要这些呢。”
沈清秋以胳膊抵挡对方下踩的脚步,快速翻滚躲避,一个鲤鱼打挺,离两人远远的,手中不停掐诀,准备施展禁术。
眼前的凡人,看着明明羸弱不堪却滑手得厉害,魔物在魔尊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若是不能将猎物抓住,以后哪里还敢称‘自己乃是魔尊血液赋予神智’?
“那就将你挖去眼球、割去耳朵,断掉这条妖言惑众的舌头,除去四肢,制成无法动弹的人彘!”
“或者干脆抽魂炼化,让你日日饱受鬼火灼烧之苦,成为魔尊手中最锋利的刀,为魔界开疆辟土,以偿生前之罪!”
魔物看着本来随随便便捏死的玩意,却在真正对打时连对方都衣角摸不到,整个魔越来越暴躁,越说越气,恨不得将知道的刑罚全部用在对方身上才行。
“果真残暴。”沈清秋就像是遛狗一样,将中二期魔物绕的团团转。
而魔物也不出他预料的,嘴里骂骂咧咧,说出不少魔族问候之语。
几番周转,冰哥看着沈清秋悠悠哉的遛弯,纯以步法和闪躲,将低等魔物引得团团转。
这种没脑子的玩意,除了一开始的‘狂热’令冰哥有些新奇。剩下的,便只有‘试探沈清秋隐藏实力’这一个用途了。
而等魔物来来回回却始终抓不到对方,怒而气急,准备开大招直接取沈清秋性命之时,冰哥立刻将魔物拦在沈清秋三尺开外,布下结界,与对方撇清关系:
“师尊,您知道的,弟子心悦于您,怎会做如此残忍之事!方才那些都是此低等魔物的胡言乱语,您千万别信。”
魔物累的如同一条哈巴狗,看着面前的结界,心里只有‘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的愤恨:
“尊主,您何必如此卑微!想要什么就自己上,不喜欢就让我吃了他,撕碎他的躯体,看他还能如何!”
“闭嘴!”冰哥看着沈清秋脖颈间极为明显的血痕,以及衣衫上的灰尘与血污,一招将魔物打散,连忙冲对方表忠心:“弟子当年入门的一眼,就认定了您,怎敢心生逾越,玷污仙人?”
————
冰哥说的是真心话。
彼时,他是地上的泥腿子,是期待被仙人挑选的青葱少年,是被仙者光芒笼罩之下的芸芸众生。
仙人们高高在上的坐在至高之位,通身上下,是不容于世般的疏离冷淡。而当他站出来用无情漠然的眼眸扫视地下黑压压的弟子时,就像是世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冷漠、孤傲、强大、美丽。
即便是阳光的刺眼光辉之下,看不清仙者的真容。单凭如竹般站立的身姿,一身飘逸潇洒的青衣,佐以素白的飘扬发带与万千青丝共舞。都足以证明,传闻中的冰山美人,就算没有那张脸,也依旧令人趋之若鹜。
这是苍穹山第二大峰之主,沈清秋。
那是洛冰河首次瞥见的,与凡人存在之世全然不同的、像是来自另一个至高的世界一般的惊鸿一角。
人无法想象未见之物。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也;不临深渊,不知水之深也。
洛冰河被选中的时候,还以为他要开启惊心动魄的修真之旅。
可惜,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杂役。别说入仙人之眼,便是正常的讲学修炼,都无入门资格。
待他一点点爬上内门,身边逐渐围绕着数位美人时。他又因宁嘤嘤的倾慕,惹恼了当时的清静峰大师兄——明帆。
单独一个明帆不算什么。
可明帆代表的是大师兄,随手一挥是无数小弟,更别说,他身后是峰主沈清秋。
曾经心生向往的仙人,竟选择了这样欺上瞒下、拉帮结派、肆意打压旁人的人为大弟子?!
清静峰内部乱成什么样了,出门还要当心被百战峰套麻袋,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二大峰?!
苍穹山乃修真界第一大派,行事风格尚且如此,这修真界……是不是没救了?
当冰哥又又又一次被明帆手下的狗腿胖揍后,他终于认清了一件事:
仙人的眼,大概是瞎的吧。
既然这样。那就想方设法,将仙人拉下神坛——挖出看不清事实的眼睛,断去其能反抗的四肢,将淡漠无情的血液全部流尽,看他的血,是否如表现那般,冰冷。
第十四章脚下,本就万丈深渊
“师尊怎能不信弟子!”
“嗯。我信。”
“您信我!”冰哥眼里猛然闪现亮光,沈清秋的‘我信你’,是他寻找了许多年的残缺。若是他真能与另一个一样,对他报以信赖和温柔,他也可以学习冰妹的!
冰哥飞快的将魔物驱散干净,防止魔气散逸,影响沈清秋的凡人躯体:“您就不该听这魔物妖言惑众,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信你确实想挖出我的眼睛,断去我的四肢。”沈清秋语气很淡,悠然的坐在地面上,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即便他刚刚被魔物压在地上、丢在墙上,磨出无数血痕,狼狈至极。但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完全对伤口不管不顾,语气平淡、声音清雅:
“还有没事打上几顿,丢到地牢里,任俘虏自生自灭、腐烂死亡什么的。”
“……”冰哥无语。他就说沈清秋怎么可能相信他,原来……是信他的残忍暴虐……这‘信’,还不如‘不信’呢。
“您怎么能这么想弟子!”冰哥委屈,虽然他前面的确实都干了,但是‘任他死亡’这个锅,他坚决不背!
“嗯。你还会馋俘虏的身子,将其养成床奴,喜欢就摸摸头,不爽就大刑伺候。”
沈清秋撕开衣服下摆,慢悠悠的将被魔物差点掐断的脖颈包扎好。
接着,沈清秋看了眼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却最终无话可说,刻意将脸伪装的柔和又幼态的冰哥,顺便补个刀:
“说不定还想玩什么羞耻背德游戏,白日宣y,大庭广众之下折辱,用xx换xx活命之类……”
“……”真是靓仔听了都要落泪,这对他的风评也太败坏了些。冰哥有些激动的蹲到沈清秋面前,恶龙咆哮:
“弟子在您心中,就这么无耻且没品?!”
“啊。你不是吗?”沈清秋难得‘调皮’一下,表情无辜又平淡,音调毫无起伏,就像是在点评其他人对故事般,有些讽刺的笑着:
“折断对方能逃跑的一切,毁去对方所重视的一切,用残存的几人命途作枷锁,逼迫对方服从。”
“接着希望对方将尊严放在脚下狠狠的践踏,将脸面与灵魂抛之脑后,像条狗一样求活。”
“这些,你确定‘你’干不出来?”
“……”冰哥觉得咽喉有点痒,下意识退了几步,张嘴想反驳,却也……不知该如何反对。
若……
若是沈清秋一开始示弱了,或者他不曾像现在这样烈性到恨不得互杀、自杀,以各种禁术对抗、恨不得用灵魂永寂的方式诀别世界。
冰哥。还真……
嗯。
很难说会不会将他当成可以随意亵玩的床奴,展示实力的战利品。
至于杀掉一堆人,留下几个‘关键人物’,逼沈清秋‘自觉主动献身’;
或者故意找茬,用一些常人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事情,去逼迫对方接受并忍耐至习以为常。
其中包括甚至不限于——当众羞辱、数人责打、丢入青楼、扔给下人、大刑伺候、折手断脚……
冰哥很想问一句:‘如果我将您捧为花魁或送上拍卖台,亦或是赏给下人‘把玩’,您会如何?’
但他也清楚。沈清秋不会回应,甚至连眼神都舍不得赠送一枚。
他看不上弱者,更看不上自甘堕落、无力反抗、在沉默中灭亡的废物。
平日里只要冰哥表现出一丝觊觎恶劣或犯上之意,沈清秋都会极为敏锐的察觉到,并且毫不犹豫的举起武器。
他不会为了谁舞剑,更不会为了所谓‘羁绊’而放弃抵抗,更不是一只能被轻易磨去爪子的小型猎物。
那些为了xx而甘愿屈居人下,为了xx雌伏于对方,为了xx一直沉默、最终失去爆发之力……
都不可能、沈清秋也不会放任这些发生。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武力囊括的范围内有效。
早早缴械投降、失去抵抗能力的人。
哪有什么尊严与人格。
不过是,能被随意虐玩的,脚下泥罢了。
————
这些。
沈清秋明白。
冰哥,也清楚。
两人无比默契的维护着表面的和平。
冰哥一次次的将人救醒。
而清醒后的沈清秋一次次的、就像重启后的电脑一样,两人尽可能平淡的相处。
接着积攒矛盾,最后爆发、互打互杀,以沈清秋再次陷入昏迷截止。
这个流程周而复始到——
冰哥以为他真的能将人培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惜。
现在看来,依旧没有成功啊。
其实。魔物说的不错。直接将对方扒干净就睡,也不是不可以。
大不了。就是收获一具灵魂凋零的躯体。
只是,他终究是希望对方能主动将衣服脱下,温柔的看着他,以‘爱’的名义亲吻他。
强制的来的东西,是不可能拥有灵魂和心脏的。
他不想要一具傀儡。
更不需要一个行尸走肉。
一个任他百般羞辱都不反驳的沈清秋;
一个被他拖到大庭广众宣泄也不反抗的沈清秋;
一个哪怕被他‘赏’给下人,也不曾自杀、偏要为其他人苟活的沈清秋。
还是他心中的仙人吗。
若是沈清秋真的……
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被哄的团团转,被他一怒之下丢到地牢就服软投降,被他一气之下扒干净衣服丢到街上就主动求欢。
这样的人,
只会因丢掉独特性而被早早厌弃,玩弄虐待之后,便是生不如死的绝境。
月亮本该高高在上的挂在天上,将其斩为残缺之后,硬拉拉下神坛,却又指责他不够纯洁冰清,全凭太阳的照射才有光亮。
甚至自诩为“终于将那轮明月摘下,揽入怀抱”——最后,竟发现被玷污的月亮,并非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身上全是污啧不说,性情也恶劣的一批。
接着理直气壮的将其碾落成尘,打压成泥,笑话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心疼被伪君子所打压的自己。
这样被拉下神坛,滚落满身泥的仙人。
如何配得上,曾经的‘仙尊’之名?
所以。
沈清秋不该投降,
更不该为了谁而隐忍成狗,
更更更不该为了所谓的xx而主动放下心中的傲气和尊严,
去模仿他人。
————
————
“怎么办。”冰哥突然笑的很开心,爽朗得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他愉快的走到沈清秋对面,席地而坐,看着对面即便满身血痕,依旧端坐如初的曾经仙人:
“弟子好像,更喜欢您了。”
“真巧,”沈清秋改换了一下方向,拒绝面前有脏眼的玩意。声音悠悠传来:“恰恰相反。”本尊更厌恶你了。
第十五章美好的,童年幻梦
夜,沈九打了一盆凉水,一边发出‘呲-’的喊痛声,一边暗骂。
他被秋少爷‘买入’秋府已有三个月。
岳七在两个月前曾偷溜进来过,告诉他要去千里之外的苍穹山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求的仙人帮助,踏上修行之路。
无论如何,岳七都承诺他,一定会回来带他离开。
沈九信了。
每当扛不住的时候,一想到有人正于千里之外,为带他离开而努力,他就觉得,他一定要活,还要活的好好的。
“呦?”清朗的声音自房屋传来,被掀开的瓦片透出一丝月光,照亮了除一张床外,空无一物的屋子。
“谁?!”沈九立刻将旁边的衣服裹上,谨慎的盯着屋顶那片夜空,全身紧绷,时刻准备作战。
“竟是这时候啊。”满是感叹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的疑惑。仿佛偶然路过似的,一身黑衣的青年跳下来,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少年,笑意盈盈:“这是你想要的?”
“???”沈九只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莫名其妙的闯进别人的屋子,莫名其妙的说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语。
“你可愿,随我离开?”黑衣青年发出邀请,对着一身伤痕、全副武装的少年郎。
“你有病吧!”沈九后退一步,背后紧靠着冰凉的墙壁,手中掐诀。虽然他只有微弱的灵力,以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仙术,但对敌,从来都要全力以赴。
“行吧。看来‘师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随弟子走呢。”
黑衣青年摇摇头,一步踏出,身影消失。
“???”沈九看着突然出现、转瞬消失的青年,觉得自己,大概是遇见仙人了。
“可恶啊!”他右手握紧,猛的砸向地面:他竟然错过了仙人!该死的,他要是跟仙人离开了,是不是就直接可以踏入修真路,脱离肉体凡胎、凡尘俗世?
若是有下一次,他一定要抱着仙人的大腿,求仙人带他修仙!!!
————
次日,沈九难得的被请上饭桌,面前还摆好了碗筷。
“这……”沈九有些惴惴不安,奴隶一般的存在,怎么能和主家一起上桌吃饭?
但身边奴仆压着他,不让他离开。
“秋管家,这是?”沈九小心翼翼的打探消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何时,知道一些消息,总比什么也不知道的强。
说不定,就是这一两个‘信息差’,就能救下他这条不值钱的小命!
“沈公子,你要走大运了啊。”
秋管家本家姓赵,因在秋家长久侍奉,又对秋家后辈有救驾之功,故而被赐姓‘秋’,其他人也尊称一句‘秋管家’。
此刻,内院的大管家,对他一个没人看得上的奴仆说,他要‘走大运’?
“可否告知一二?”沈九越发谨慎,虽他不懂掌权平衡等用人之道,但他又不傻,这样大的阵势,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是外有客来。一个搞不好,他就是被送出去讨好上官的‘礼物’!
秋管家但笑不语,只示意左右添茶。
沈九双手捧着茶杯,滚烫的茶水将他烫的有些生疼,可他却不知,除了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热水,还能做些什么。
很快,旁边传来喧闹的声音。沈九立刻从板凳上站起,怎么也拉不住的站在一旁。
而他看到,他视为魔鬼的秋少爷,正堆满了讨好又向往的笑容,捧着一位——昨天曾有一面之缘的黑衣人。
————
“沈九?”黑衣人轻笑着念了一遍沈九的名字,音调中,还有一丝眷恋和恍然。
就像是极为熟悉的邻居,却在某个时刻发现了更有趣的一面,轻松愉快中,带着某种打趣。
“您是专门为我而来吗?”
“弟子,自然是为您而来。”
“???”沈九不明白仙人发什么疯,他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乞丐与仆从,唯一的财产就是他自己。仙人专程为他而来……简直美好的像是做梦。
他需要用什么交换?他要付出什么样代价?仙人但笑不语的态度里,究竟有没有给他挖坑?
——
黑衣人的具体面孔,沈九一直看不清晰。但‘救命恩人’‘仙师大人’长什么样,从来都不重要。
仙人带他离开了秋家这摊淤泥,又领他去乞丐窝里‘显摆’了一通;赐予他无数天灵地宝,又教给他几乎方方面面的仙术。
只是,在沈九跪下拜师时,仙人却拒绝了。
“仙长,可是嫌弃我资质不好?”
“并非,你资质极佳。即便无我插手,你也将成为世间一等一的高手。”
“仙长,可是嫌我心不诚?”
“你对‘道’的追求,无人能及,怎么算是心不诚?”
“那仙长为何拒绝我?是已有亲传弟子?”
“非也。”黑人青年的眼神悠远,看着一点点展露风采的少年,隐约带出一丝哀怨:“分明是您一直在拒绝弟子。”
“???”沈九表示一脸懵逼。
算了,他已习惯仙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大概是想透过他,看见某个看不见的人吧。
无非是替身而已,他既得了对方的‘利’,便是让对方借‘他’这个‘物件’怀念其他人,又如何呢?
————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九逐渐长成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
少年倾慕,他于外出之时,遇见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风流故事里,少年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女子的爱恋,怀着满腔爱意,寻到长辈面前,想求他帮自己提亲。
“仙长。徒儿喜欢上一位女子,想求您帮我去提亲。”
“?”黑衣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惊诧与沉重。他像是没听清般,再次询问道:“你说,你喜欢上一位女子?”
“对。”沈九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下,头低低的,手指交叉。娇羞这种情绪映于少年稚嫩又俊美的脸上,显得青涩又纯情。
黑衣人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压迫感极强,他的声音很重,一字一句的重复:“你希望,我替你,向一位女子……提亲?”
‘提亲’两个字,像是在他嘴里千转百回,最终被满含某种未知名义吐出。
“对。”沈九并无察觉,也可能是过于羞涩和紧张,对周围的凝滞空气毫无防备,他如同所有在长辈面前提起少年心事一样,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又难得强硬:
“徒儿心悦于她,愿与她结白首之约、修百年之好,想请仙长帮忙提亲。”
“……”
沉闷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涌动,四周寂静的连根针掉下去都清晰可闻。
“???”
沈九一直得不到回应,刚准备抬起头,整个人就被猛的压在书桌上,头重重的砸向一瞬间撒落一地、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的桌面。
‘仙’字还没发出来,冰冷坚硬的木质触感已将他的心从方才的期期艾艾、丢入冰冷无情的寒风之中。
心脏如鼓锤般快速跳动,耳膜全是衣物撕扯发出的摩擦声,眼前是另一人垂下的乌发,脸庞是对方灼热的呼吸。
身后,是被一层层扒下、撕碎的衣物。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
“仙长……”
沈九的声音颤抖,他不知对方发什么疯,上一秒他还沉浸在即将娶妻生子的美梦中,下一秒,却因无法抵抗,坠入从未想过的深渊。
“不要……求您……别……”
求饶的话,并不会得到对方的认可。
反对,也被轻易压下。
越发浓重的呼吸声响起,伴随着水波流转的声音,演奏出一曲交响乐。
仿佛被野兽盯上般的生冷、仿若被大型生物啃噬般的痛苦。被娇养了几年的人,面对凶狠吃人的庞然大物,莫说抵抗,便是警惕心也丢失。
“嘶——轻点……”
沈九最后能祈求的,只是希望对方不要那么粗鲁。
可惜,换来的,却是冷硬的一句“你会习惯的。”
他曾经敬仙长如长辈、如恩人、如同行友人。甚至在称谓上,他也一直自称‘徒儿’,感激对方的灵物、仙术、平日里的衣食住行等赠予。
可是。
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呢。
他只是一个乞丐,一个被买入秋家的奴仆。
即便是近些年长开了,能被人夸一句“好个俊俏的小公子”。也无非是,依赖于仙人的……灵物堆积。
他是被秋家买下,赠与仙人的‘礼物’啊。他不是,早就清楚的吗?
既然是‘礼物’,无论对方养儿子,还是养男宠,当然是看主人家爱好啊!
是他。
被平和温馨的相处迷了眼,封了耳。压下一直以来对周遭的警惕,放任违和感。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睹物思人的‘物件’。
而今,不过是……迟来的付账罢了。
他的血液和汗水与对方交融,双方的头发掺杂在一起,遮掩住能看见外物的双眼、裹紧了能听到外界动静的双耳。
物理性的撕裂感,纯肉质的填充感。
以及,从未设想过的,罔顾人伦、分桃断袖。
一切都认知都在破碎,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沈九,怎么配圆满一生呢。
他本来的设想,是择一良人,娶妻生子,儿孙绕膝。
可无情的现实里,他是明知对方心有不轨、却装作不知,明知对方处处违和、从不遮掩的破绽百出、却从不探究。
上天赐予的,早就暗中标上了价格。
而他,却在之前甘愿成为瞎子、聋子、智障又单纯之人。
“师尊……”身后传来幽幽叹息,夹杂着云雨之后的满足:“弟子终于,将您揽在怀里了。”
在想通一切后,‘师尊’两个字,就像是开启了某种记忆的开关。
少年沈九的眼里还含有生理性的泪水,神情,却突然间变得冷淡、茫然。
——
‘发生了。什么?’
沈清秋的记忆还停留在洛冰河驱散魔物,与他互打机锋。后面……大概是太累了,他好像,睡着了?
可现在的场景,颠鸾倒凤、春风一度?
稍微动一下,身后传来旁人的温度。
他正被人,抱在怀里?
不对劲。
沈清秋不算青涩少年,他与美女姐姐们贴贴,向来是他抱人,哪有被美人抱一说?
而且身高也不对,身后之人若将他抱起,必然要高于他。哪有美人能比他高,还这么主动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沈清秋四指并起,灵力聚集于右手,‘主动’翻转上身,伪装成一个‘拥抱’的动作。
接着——
猛的将右手深深插入对方的心口,用力搅杀。
甭管后面是谁,既然有这个胆子,就以死谢罪吧。
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看不清具体相貌的脸。对方的额头上,鲜红如血、跳跃如火的印记,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与熟悉。
第十六章救赎,没有人能等到救赎
“洛!冰!河!”
沈清秋的声音满含冰霜,整个人的身上像是附了一层血影与杀气。身居高位养出来的威严与杀戮敌人滋养出的戾气,即便是沦落凡尘多年,依旧会在某些特定环境被激发。
这一刻,别说什么冷静、淡漠、克制、优雅等君子外皮。暴怒使他撕开所有伪装,愤恨令他第一时间就施展禁术。
今日,他必将对方斩杀!
沈清秋径直将腰带取下,一把捋掉杂七杂八的配饰,化而为鞭,快速朝对面之人甩去。
鞭为软兵器,靠腕力驱使,主打一个‘取材方便、出其不意’。快速抽打、一触即离,若有需要,也可增加长度,靠缠绕将敌人拉近,一举制住。
冰哥本就因梦境被破而心神不定。
这种使用精神力构建的梦魇困境,当被对方以力破除后,会对施术者的精神造成极大损伤。
当他看到沈清秋“解腰带”的动作时,还有些怔愣和迷茫。
直到——凛冽的破风声传来,充当装饰的腰带化为能击杀人性命的软鞭,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袭来,抽打着、发泄着对方的怒气。
“师尊!我错了!弟子错了!”冰哥不顾精神上的刺痛,连忙四处躲闪——
沈清秋的武功技法,即便是受困于没有灵力附加,都能与不使用灵力的冰哥对半开。
如今怒气与禁术加成下,精神受损的冰哥,若是还敢如之前一般‘轻巧应对’,必然要吃大亏。
————
沈九以为他做了个美梦。
有一个真正的好人师傅将他从秋家牢笼里带出来,纵容他的恶劣脾气,尊重他的胆小谨慎,对于他的各种试探宽容大度,一点点理顺因悲惨过往而炸起的逆毛。
甚至说,上一秒他还沉浸在自己两情相悦的佳人同意他的示爱,只等着将这个消息告诉宠爱自己的师傅,求他帮自己上门提亲。他将拥有能够携手余生的温柔妻子、以后还会拥有几个天真可爱的孩童陪伴。
准确的说,梦境里的,不是已经成年的沈清秋——而是年少那个被抛下、舍弃掉的沈九。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看不清’救赎之人时,就简单的将希冀交付。
谁没点悲惨童年呢,谁不曾幻想少年时会出现一个超级英雄,拯救年幼无力的自己,于水火之中呢。
当他‘梦见’过去,遇见传奇故事中,会拯救少年于困境、将人从泥坑里拉住的白衣,啊,黑衣少侠时。沈九从一开始的警惕,变得懊恼。
而在‘对方专程来秋府将他接走’、并无条件赠与他最需要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教授他仙家法术、任他自由生长的时候。沈清秋的主意识,源于骨子里的警惕性,被压下了。
沈九以为自己终于入了仙人的眼,脱离困境。而被宠爱的人,是不需要‘胆小慎微’、‘四处警惕’的。
他本以为,他很幸运。
上有永远不会老的修真者师傅为自己保驾护航、扫平一切;下有几年后就会出世的糯米团子;身侧还有举案齐眉、如花似玉的羞涩佳人。
人生是何等圆满。
即便他明知这是幻想,是一场用来弥补童年遗憾、安抚那个被抛弃孩童的一场骗局。
但也无妨了。
梦境里,就让他假装一下——他的人生本可以如此顺遂又完美,只要他想,这场梦境可以永远不醒来。
而身为长大后、拼死累活爬上仙尊之位、又被人拽下神坛的主人格。也可以稍微歇一下,陷入沉睡之中,获得难得的安眠。
可,后面他遇见了什么?
他本怀着世间最美好的期待,放任梦境编织最完美的展开,他即将拥有最圆满的结局。
却在提及心上人的下一秒,坠入万丈深渊。
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师傅,居然在他提出‘想要娶妻’的时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即兽性大发,扒了他的衣服,将他压在身下。
不顾他的哭诉与求饶,恶狠狠的将他当做女子对待。难以忍受的撕裂感几乎将他撕碎,而他的反抗,竟是那么微弱又无力。
就这,对方居然还硬邦邦的要求他‘要习惯’?
他以为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如同长辈一般尊敬的仙人。
却不理会他的求饶,不解释莫名其妙的行为,只在他身上疯狂噬咬吮吸,说些‘弟子会永远陪着您’之类的狗屁话语。
极致的羞辱感与疼痛使他惊醒,本已陷入沉睡的主意识当即被唤醒——年少沈九,终究是害怕又无力的。
而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那抹额头上的血红印记,
终于让他将眼前之人的脸,分辨清晰的同时。
??也让他——
跌入更深层的深渊。
梦境中,本不该有其他人的脸。
所以。这场梦境的主人,原来。不是他。
多可笑啊。
当‘沈清秋’被唤醒,独属于沈九的软弱与期待褪去。他所看见的,便是雌伏于人、衣衫尽褪、遍体鳞伤的残局。
他又被骗了。
哪有什么美好幻想、圆满梦境。
沈九是不可能等到救赎的。
失信的少年不会遵守约定带他走。
想象中的完美恩人,也不过是其他人的刻意谋划。
唯有自救。
也只有自救。
他选择的路,才是正确的。
送上门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他当年想离开那潭淤泥,求主家放人没有用,等同伴带他走等不到。真正让他解放的,是一把用来装饰的、没开刃的剑。
沈清秋死死抓住了杀人如麻、毫无底线的无厌子,又一举火烧秋家,才换得逃亡的契机。
而年少无知的沈九,在梦中,居然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眼前人,将信任与感激奉上。
忽略所有违和感,封闭双眼不去看、紧闭双耳不去听、停下所有的思考,只一心沉沦于甜蜜梦境。
结局,当然是理所应当的,被狠狠刺伤。
————
“师尊!师尊!”冰哥的求饶声萦绕于洞内,各种的‘弟子错了’‘弟子不敢’‘弟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响彻其间,伴随着鞭子击打的声音,如魔音穿耳。
沈清秋收回手中的腰带,大咧咧的随意将衣服稍稍整理,盘腿坐下。
禁术的时间有限,既然没有一招毙命,他也无其他办法,还不如先调息恢复,压制这该死的阴冷气息。
那股自他清醒后就一直隐藏于血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随着他方才的情绪波动,被激活了。若非这股气息突然反扑,令他周身血脉出现停滞,他有五成把握,能将洛冰河一举杀之。
只是。往日这股气息都是靠冰哥输入大量灵力才能压制,而今,沈清秋并不想让对方近身。
他还做不到一炷香前对敌人下了杀手,一炷香后却‘吩咐’敌人为自己干活。
不仅仅是沈清秋要脸,更重要的是,他刚在梦境中被背刺,很难说如今这种情况,对方会不会如梦境一般,欺师犯上。
毕竟。如果你曾经被狗咬过,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狗说的‘我不咬人’。将后背暴露给背刺过、对立过的敌人,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
‘唔-’阴冷气息的反扑越发严重,沈清秋左手紧抓心口,毫不犹豫的将右手手腕放在唇边,以尖锐的牙齿咬开动脉,以鲜血压制经脉里的波涛汹涌。
“师尊?”冰哥原本躲得远远的。他看着面露痛苦之色,衣衫散乱,额头隐有汗滴的沈清秋,脚步极轻的一点点靠近对方。
却在距离他三丈远处,被喝止。
“站住。”沈清秋睁开的眼里满是猩红血色,杀意在他身上如摧枯拉朽般的浮现,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而汹涌。
“再向前一寸,杀,了你。”
声音沙哑,口中含血,暴虐的气息随字句一点点扩散,连空气中都开始染上狂暴。
极致的生死危机感浮起,鸡皮疙瘩从脊椎猛的爬满。冰哥能感觉到,这次是真将对方得罪狠了。
以往的每一次,哪怕是昨天的魔物、说着要将他丢入青楼,沈清秋都能平淡的调侃:“相信你能干出来”。
即便是他们两个互打互杀那么多次,沈清秋都不曾气得要走火入魔。
但这次,沈清秋是直接以强横的怒气破碎梦魇,还在一开始就动了禁术。鞭子抽打过来的时候,对方也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还有一点,这次的‘鞭打’中,是动用了魔气的。
沈清秋不是没动用过禁术,甚至可以说他一直是以各种禁术、禁咒、血符等方式在与冰哥抗争。
只是,他之前的所有,从来都是用的血液中蕴含的灵力、抽取自己的生命力以献祭、忍受各种苦痛,才施展出来。
而现在。沈清秋一介纯种修真界人族,一个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的仙尊。
居然能使用魔气了!
即便这是怒气之中的不自觉行为。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出来。
但……这已经说明了,魔气、或者说天魔血,对他的污染,已经深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
洛冰河是人魔混血。
沈清秋,是被改造的混血。
冰哥想到这两点,突然心里猛的一甜:沈清秋天天说他是杂种。
现在,他与自己一样了。
第十七章我知道你想杀我,用美人计,如何?
冰哥又又又在割自己的血,以续失去修为的凡人之命。
按照时间来算,他与沈清秋从勾栏初遇,已经昏迷了几百年,按凡尘岁数早该化为一捧黄沙。若非冰哥以各种灵丹妙药滋养,又以天魔血时刻为他续命,即便是能活,也是一具骷髅。
再加上沈清秋那么多年的禁术反噬,一直以来的没多少气血还要练武、与冰哥对抗,生命本源一损再损,即便是冰哥次次喂血,也难以维持其正常生活。
梦魇有些看不下去:“你说你图啥。就像是那个魔物所说,你一介魔尊,想要的直接抢就是了,即便是同位的自己又如何?怎的却非跑另一个世界来掳人?”
“你若想睡对方,就直接上。如你一开始那样的打算,先将人打压下去,接着用天魔之血控制,最后扔床铺上直接开干。”
“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玩‘师慈子孝’的过家家?你明知对方绝不可能就这么认命,却还要沉迷于虚假的平和相处中?”
“你信不信这个被你养着、各种奇珍异宝维持生命的人,早已磨刀霍霍,就等着那天给你心口一击,让你跌个底朝天?”
冰哥将手腕放入口中进行止血,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却依旧风华绝代的人,脸上有些异样的满足。
他如何不知道,沈清秋对他的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对方既然能忍下厌烦、耐下性子陪他‘和平共处’,冰哥又为何要揭穿戳破呢。
即便是虚假的、充满算计的、彼此都心怀鬼测的、心知肚明的。
可,这段时间,他们不曾争论打斗,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风平浪静,不好吗?
即便是知晓此人必定在琢磨如何杀死自己,如何以羸弱的凡人之躯斩杀修真者。
可,冰哥私心里,还是希望这段时间长一些,更久一些。
就像是他带沈清秋出门赏雪一般,本意只是想让他多笑一笑。
可谁知,却更深层次的激发了两人矛盾。
他们一直都是敌人。以后也会是敌人。
沈清秋每次晕倒后清醒,两人都能安静相处一阵子。
如此难得的‘温馨日子’。
他想放任自己多沉迷一些时日。
多体会一下,那个该死的幸运儿,最后打出来的‘完美结局’。
“那你为何还要...?”梦魇不解。
若是冰哥早些下手,哪里容得魔物说那些乱七八糟?若是冰哥不曾想在外面‘看热闹’,沈清秋哪里会被伤的如此之惨?
更有甚者。若非冰哥执意施展半吊子的梦魇禁术,非要用‘洗去记忆’的方式去‘构建’场景。怎么会阴差阳错,勾起沈清秋内心最深的向往,继而被狠狠打落期待,险些坠魔?
若是冰哥的想法是多维持这样的生活,就不该触对方的禁忌。逼的对方以武力对拼,一次又一次因反抗而昏迷。现在倒好,命是不需要续了,都快成魔了,哪里会跟凡人一样担心死亡?
“因为。”冰哥轻轻抚摸沈清秋依旧年轻的容颜,这是他花费无数天灵地宝、魔族精血才维持住、堪堪续上的生命本源。
“我不想等了。”
“?”梦魇表示他不是八卦的人,只是对方都这么主动的‘袒露心扉’了,他不听也太不合适了吧?他是个好魔,所以他捧哏道:“详说一下?”
“我本想洗去他的记忆,给他编织一些我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接着与他玩和平共处、相爱携手的戏码。”
“只是可惜。故事编织好了,却是幼年沈清秋意识占主导,愣是走了场‘跌入泥潭、被少侠救起’的江湖戏码。”
冰哥轻轻叹口气,不知是目的没达成的遗憾,还是意料之外的惊诧。
“不过,这次的梦境,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哦。”梦魇有些无聊的随口附和。一开始他以为冰哥转了性子,开始玩‘救赎’那一套。
却不料幼年沈清秋真将他当成救赎后,冰哥却容不得对方‘继续圆满’下去。直接打碎对方的期待,以极为强势的态度,逼的沈清秋本体意识清醒,起身撕碎梦魇不说,还直接陷入了心魔。
修真者的心魔,以失去根骨的凡尘人士去硬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挺过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高傲一世的冰哥,居然舍得喊梦魇出来善后的原因。
“你不曾了解他,所以你不清楚。沈清秋之前习惯练行书和草书,现在却只写隶书。他之前只打坐与看书抚琴,现在却愿意早起去练武。”
梦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出于对魔尊的尊重,他按照冰哥的一惯风格去应和:“说明人是能改变的?你已经让他改变了?”
“不。说明他在隐忍和伪装。”
“嗯?”梦魇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原来是想展示自己的‘观察入微’?
“他修习隶书,是因为符箓一般是篆体或隶书。虽然他失去灵力不能激活,但舌尖血和心头血都能附灵。”
“他修习武艺,是因为他失去灵力后无法使用术法,只能凭借反应与力量来自保和应敌。”
“更有甚者,凡尘之中,本就有‘踏雪无痕’、‘凌波微步’等轻功内法,只要能躲避一开始的术法禁锢,他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与他对打,他的招数风格也变了。若说之前还摆个花样,多些无用招式彰显文雅与仙气。现在却步步杀招,毫无浮夸之意。”
“呦吼。”梦魇看着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家伙,不禁感叹一句:
“之前只记得他被你丢入地牢碾落成尘,近期又被他的平和相处所‘欺骗’。竟不知,他看似认命的行为下竟还有心机。”
“他若是能轻易认命,早就该服软求饶。”冰哥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对方满是汗水的额头,为他抚平皱眉:“又如何会落得丢入地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梦魇看着平淡‘讲述’的冰哥,暗戳戳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之前如此折腾他,现下却还舍血为他续命。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当然不喜欢他。”冰哥斩钉截铁:“我只是要‘征服’他。”
“?”梦魇很迷惑,男频世界观下的‘征服’,一般用来压制美人,收入后宫。可这样一个男频仙尊,如何‘征服’?
冰哥眼含柔情的拉住沈清秋的手,一点点十指相扣。
这个人,唯有昏迷之时,才能与自己相亲相近。可他昏迷之时,却也失了对抗反驳时的灵动。
一介予取予求的躯体,是没有乐趣与意味的。
若是对方一点反应也无,那与‘奸’‘尸’有什么区别?
冰哥想要的,是‘沈清秋’主动接近,主动放低身位,主动……为了后续的活命也好、逃离也罢,去做出一些他平日里不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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