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没想到, 再次与沈靥重逢的时候会是这副情状。
幽微潮湿的地穴之中，雪衣女子形销骨立的被吊在水牢之中，而她的腕上、足上、腰间都缠绕着重重缚魔链。
那是对待妖物的东。
现在……被用在了阿姐的身上。
奔至洞口处的沈瑜见此情景, 忍不住恍惚着踉跄了两步。
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去认她。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
她的牙关打着哆嗦, 这一刻浑身血液都叫嚣着凝固下，坠冰窟。
那细碎杂乱的脚步声惊扰了水牢之中的女子, 下一秒，雪衣女子满目冰冷的望过。
在看清人的那一瞬, 脸上的厌恶与戒备尽数散去, 只留下一点儿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阿瑜？”
这一声熟悉亲昵的轻喃让沈瑜再也忍不住，她用力咬住发抖的唇瓣, 向着水牢提身飞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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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
少女靠近后手中迅速化出灵剑, 杏眼里浓黑一片, 一下一下的去劈那坚固万分的缚魔链。
狗东。
狗东沈家, 竟然敢这般对待沈靥阿姐！
可惜缚魔链太过坚固, 一层一层，她挥剑了半天也只斩断了其中几条而。
倏然, 身后的引魂剑破空而，携着移山填海的磅礴剑意利落切断了剩下的几条缚魔链。
青收起本命灵剑，默不作声的立在妻子身后。
沈瑜鼻尖酸涩强忍着泪意，伸手去支撑那不知被磋磨了多久明显气息虚弱的女子。
一双杏眼发红着, “阿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瑜，我的道心破了。”
沈瑜一滞∶阿姐主修无情道, 她天生不喜爱恨纠葛，数百从未变过。
怎么会忽然一夕之间破了道心！
对修士而言, 择道一事向需要慎重万分。
因为一旦中途背弃自己的道，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轻则修为停滞，重则灵府破碎。
耳边阿姐的声线复响起，她虚弱气息中带着丝宠溺浅笑，“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瑜了。”
沈瑜咬着唇，泪珠穿线一般簌簌从眼眶滚落。
她像是全然不能接受和理解，“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姐是在这道貌岸然之辈横行的修仙界中，唯一一个让她想到就会觉得骄傲和心安之人。
一想到仙世家之中，或许还有像阿姐这样干净皎洁的人，她就没有办法彻底对仙失望。
可是……
“怎么会这样？”
小会儿时间过去，她的手被牵引着放到了阿姐的额心。
那一幕幕汹涌而过的景象，就同冰冷的碎片刺在沈瑜心上。
她看到阿姐被二表兄设计赴约。
天有小雪，沈靥练剑归，身上还穿着那身洁净雪的裙裳。
她无比信任的接过了二表兄笑着赔罪的茶盏。
然后被下了最剧烈的情毒，和一头处发情期中的狼妖关在了一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惊才绝艳的天才捉妖师，最有希望成为继任家主的沈靥，被处处不她的族中兄长设计着与狼妖交·媾。
自此心脉大逆，无情道破。
……
沈瑜咬紧银牙，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打着哆嗦。
阿姐与旁人不同，她爱剑成痴，一心追逐着无情道的至高之境。
破了她的道，就等同要了她的命。
二表兄沈链……不，或许还有她的好叔父和族中长老们。
沈靥遭此剧变，他们却心照不宣的选择压下此事，将被设计着逆了道心的阿姐关进思过崖的水牢之中。
甚至根本没有人追究这件事的因后果。
他们到底是不在乎，还是心知肚明要做幕后之人的帮凶？
……为什么？
就因为阿姐身为女子却能修炼好无情道？就因为她那不假辞色的剑峰，处处压了族中其他觊觎着家主之位的堂兄弟一头吗？
看着阿姐那张苍白虚弱容颜，沈瑜第一次有了嗜血的冲。
沈链该死，其他纵容默许此事的人也该死！
地穴之中寂然无声。
沈瑜垂着眼睛，有些颤抖的攥紧女子衣袖。
忽然，身后袭一阵凌厉妖风。
只不过那股妖风还没靠近沈瑜的身，就被沉默而立的谢翕一剑击出几丈远去。
听到声音，沈瑜冷着眼朝身后望去。
地上正狼狈趴伏着一个绿衣少，他肤色极白，模样清秀，此刻正痛苦的呕出一口污血。
然而下一刻少就从冷硬石地上爬了起，狼崽子一样的眼眸死死盯着抱住沈靥的少女，“放开她！否则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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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情绪冰冷，她眼角的残泪还未凝干，“你是谁？”
那少却似听不懂人话似的，五指化爪，口中眦出锋利雪白狼牙，“我让你放开她！”
看着对方那副阴鸷护食模样，少女想到了什么似的，清艳小脸上迅速凝结成霜。
——原是，那头该死的狼妖。
竟然还敢露面，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一人一妖四目相对，胸中均是翻涌的冰冷血气。
下一秒，沈靥的声音自幽静的水牢地穴中响起，“衔青，出去。”
原本还呲着尖牙、满脸凶狠的绿衣少，在听到女子清冷的驱逐声线后，陡然收起了周身妖气。
视线委屈粘稠的附在雪衣女子的身上，像一条被主人厌弃却不肯离开的落水狗。
沈靥被那样炙热的眼神望着，语气却没有半分起伏。
她的语调依旧冷冷的，“出去，我要和阿瑜单独待一会儿。”
说着，对着静默一隅的谢翕也下了同样的逐客令，“你也出去。”
……
黑水澹澹。
地穴中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沈靥望向少女的眸光温柔下，语气间不自觉带上几分淡淡宠溺，“真好，我们阿瑜长大了，是个挨手板也不会哭鼻子的坚强小姑娘了。”
沈瑜的眼泪霎时间涌出，她忽而抱住面故作轻松打趣着她的女子。
小声哽咽起，“不，阿姐，我不坚强，一点都不坚强……”
她应该早点回的，早点回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阿瑜。”
“嗯？”少女睁大哭到通红的杏眼，努力的忍住哭声。
女子的声音有些叹息似的，“我修不了无情道了，我的道心，毁了。”
“没关系的阿姐，我们可以重新过，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
忽然，少女的小脸陡然苍白起，她的语调带着几分惊惧的抖，“阿姐，你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她的身子竟然被术法定住。
一也不能。
沈靥轻柔叹息，“阿瑜，别难过。仙道漫长，我只是不想作为一个废人在日复一日的自怜中死去。
若有生，我还做阿瑜的阿姐。”
“阿姐，不要，求求你不要……”
少女一双唇抖着，脸上的泪越流越多。
可是没用
沈靥阿姐决定好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哪怕是她最疼爱的小妹。
强大的灵力暖流一股股涌入少女的身体中，她的境界在成百上千的猛进飞涨着。
而一旁的沈靥则越发苍白难支。
终，满脸是泪的少女挣脱了禁术的桎梏。
惊慌抱住了身旁眉心紧蹙，猛然呕出一大口血的虚弱女子。
沈靥透支了全部修为，眼下是气若游丝。
她轻轻攥住少女想要给她渡回灵力的手，笑着说，“没用的，我的灵府碎了。”
“阿姐……”
少女无措恐慌的抱着她，好像这辈子都没流过这样多的眼泪，“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沈靥伸出手，叹息似的摸了摸她颊边冰凉的眼泪，“好好修道，别被人欺负。还有……
少哭鼻子。”
说完，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恍惚着眉眼轻轻呢喃，“外头的那只狼妖，让他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沈靥知道，不该怪衔青，但也不想再见他。
……
天幕阴沉。
地穴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少女悲凄的哭声，“阿姐！”
立在石壁的衔青忽然身子重重一颤，而后脸白似鬼的踉跄朝着身后地穴奔去。
他远远望着那阖了双眼的雪衣女子，目眦欲裂，“沈靥……”
在沈瑜尚未反应过之，那道仓惶到有些癫狂的身影就不顾一切的扑。
从她怀中抢走了沈靥。
少女一双红肿的杏眼满是冷意，她化出长剑指向对方，“还给我。”
把她的阿姐，还回。
那绿衣少却只是捧着沈靥的脸，抖个不停，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过了许久，那名唤衔青的狼妖少终转过头。
目光凄侧的对她哀求，“求你，别抢走
她。百也好千也好，我会用尽所有办法让她活过。”
少女满身嗜血杀意。
双眼猩红着，对那凄侧的哀求不为所，“该死的贱东，放开我阿姐。”
衔青却不管不顾的将脖颈狠狠抵上冰冷剑锋，划下一道深深的狰狞血口子。
再进寸许，就会彻底割破喉咙，“求你，我知道狼族有东或许可以救她！救不活沈靥的话，我会陪她一起去死。”
沈瑜横在少脖颈的长剑莫名滞了滞，她最终放下了嗜血灵剑。
——果可以的话。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要阿姐活着。
*
死寂漆黑的水牢地穴中，少女无比恍然的跌坐在地上。
她的耳边回荡着少离去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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