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有意识的时光加起来其实也就百来岁。
虽然什么样的苦难发迹都经历过，但这把姑娘弄哭……好像还是头一回？
啊，啊，强如衔珠大圣，此刻也只有手足无措。
他深吸口气，摆足了架势要跟她好好谈：“说罢，要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小涂觉得自己要求不高：“你不走，我不走。”
李长歧觉得这不如不开口：“……换一个，这个不可能。”
“……”
小涂看着他，明明眼底全是倔强，也没有一丝柔弱。
可她的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啪嗒一下就落了下去。
李长歧看愣了。
以前跟着他四处流浪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什么苦日子都有过，也没哭过啊。
怎么这会儿就要奔着仙道坦途的好日子去了，还哭上了？
李长歧长叹一口气，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之中：“请问我这么七情寡淡的人，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多情玩意儿来的？”
“……”
眼见着小涂泪有决堤之象，他连忙抬手抹了她脸上那滴泪。
奇怪，泪水明明是微凉的温度，他却觉得烫手得很。
更让他觉得荒唐的是——这会儿怕是她说什么自己都要答应……
这真是太可怕了。
从前与人同行数十年，却从未有过这等心境。
李长歧立刻肃了表情，绝不给她开口提要求的机会：“我与你好好说，你好好听着。”
小涂抓着他袖子抹了把脸又擤了鼻涕，最后吸溜鼻子：“你说。”
“……”李长歧看着自己的袖子，五官皱成一块儿，嫌弃得没话说:“你可真是……”
但他也没立刻用灵力散去，而是开口给小涂丢了个炸弹：“我这条命本来就不长，就算你一直跟着我，也没几年好跟的，早晚都会离开，懂吗。”
果真是听得小涂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立刻伸手打他：“……你这叫与我好好说吗？养条狗都有点感情呢，你拿我当什么了，说走就走，说丢就丢嘛？我要讨厌你了！”
跟狗有什么关系？
莫名其妙的。
李长歧蹙眉，道:“我只是告诉你实情。毕竟捡来的东西向来代价深远，我也承担不起。而我想做的事，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可能做不到。”
小涂问：“那我呢……”
“你的路还长着。”李长歧道:“你现在是假丹境，只要去了十洲五岛，慢则半年，快的话，不出一个月就能结丹，到那时你的元神也会苏醒，所以，你此刻的迷茫不会持续太久。”
小涂说:“所以，那在你看来，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是在等另一个我醒过来，对吗。”
李长歧摇摇头，看着她，认真道：“小涂，你是谁确实不重要。”
“……”
听他说这话，小涂人都要碎掉了。
不重要，满脑子都是他的不重要。
这么不会说话，给你这两张嘴缝起来算了。
“但你始终是你自己。”李长歧继续道:“对我而言，你和另一个你，都是你。而“重要”的份量也不应该由我来衡量，得你自己要觉得自己很重要才行。你的眼里，也不能只看得见我一个人……你能明白吗？”
小涂看着他，讷讷道:“我不想明白。”
“能这么说，就说明你已经明白了。”李长歧轻叹着气:“如果有得选，谁又愿意说分离……”
他看着小涂，像是在开玩笑:“像你这么耐折腾还还不了手的人，我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小涂:“……”
她直接给了她一脚:“你好烦啊！”
就她好欺负，是嘛。
李长歧又说:“反正我是舍不得……”
舍不得，多么亲密的用词……他那么聪明，怎么会说这么逾矩的话。
小涂低声喃喃:“……那你还赶我走。”
“你要是认识的是千年前的我，第一面就会把你丢了，可没耐心在这儿跟你叨叨这么多。”李长歧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道：“你想什么做什么，我其实不应该去干涉……但如果往后当你回溯往事时，发现是我误了你的前路，那我会愧疚。”
“……你会愧疚吗？”
“我会。”
“我不信。”
李长歧难得语重心长：“我年纪大啦，可以失去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说什么年纪大，修仙人，说什么年纪大啊！小涂自是不信：“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你随手捡来的，若非当初执意跟随，恐怕……就如你们修士养的灵宠，没甚作用，随时可弃罢了。”
李长歧眼角一抽，哈了一声：“怎么说话呢你？”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是很好，小涂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语气，给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去，就听他道：“首先，我不养灵宠。其次，我虽有心与你兄妹相称，但……说来惭愧，无论我再如何坦荡，你我之间也算不得清白。我可还等着你元神醒了给个交代，而你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等妄自菲薄的话以后不可再说，叫人听了寒心。”
“……”
小涂又收回目光，过了会儿，又问:“不清白，是怎么个不清白？”
她的情绪真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李长歧莫名松快，也不避开她的刁钻问题，只嘿嘿一笑:“你猜？”
于是小涂大胆猜测:“造过小人？”
“……”李长歧面无表情地谴责她:“就知道你丫脑子里都是腌臜玩意。”
并不知道自己险些一语道穿真相的小涂:“……”
不过该说的话都说了，李长歧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就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休息。
小涂跟在他身后，一路慢悠悠地晃回去。
回到院子各自回房时，她突然朝他小跑过去，从背后伸手，将他衣袖拉住了。
“……小涂？”
“……”小涂不回答，只是手上力道紧了几分。
李长歧道：“松开。”
“不要。”
“松开。”
“不要。”
“咦，没挨过打是不？”
“干嘛装腔作势，你又不会真的打我。”
“……”
“李长歧，我很害怕。”
李长歧笑道:“……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等我元神醒了，我可能就不再是我了……”
作为小涂，她随他朝夕相处这几年，每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早已习惯。
无论这是何种感情……无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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